“我用盡了所有辦法，都無法突破瓶頸。再不回極北之地，體內的寒氣就會徹底反噬，到時候經脈會被凍結，整個人都會變成一塊沒有意識的冰雕。”

她抬手按住阿昭的胸口，“可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是我告訴你那些真相，是我把你拉進復仇的漩渦里，怎么能讓你獨自背負這些？……”

阿昭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冰涼的指尖，心里又酸又脹。他怎么會不懂她的顧慮？她總是這樣，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連退路都替他想好了。

“你現在是驃騎將軍，已經在為復仇努力了，我又怎么能拖你的后腿？”風霜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種身不由己的無奈，

她不能任性地帶他走，就像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寒氣吞噬。兩條路擺在面前，卻像是都被堵死了。

風霜忽然湊近，額頭抵著他的下巴，聲音輕得像嘆息：“而且，阿昭，我離不開你了。”她頓了頓，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說出口，“我試過的，那天你走后，我把自己關在書房，想把寒氣都逼出來，想找到平衡的辦法……可沒有你的氣息，我撐不下去的。”

那些天，她抱著他的舊甲，在冰窖般的書房里掙扎，每一次沖擊瓶頸，都像是在冰水里溺斃一次。支撐她的從來不是突破的執念，而是那件衣服上殘留的、屬于他的味道。

阿昭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終于明白了，這些日子她究竟在受著怎樣的煎熬——留下是會被寒氣吞噬的絕境，帶走他又是拖他入深淵的愧疚。

幾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若是毅然決然跟著她走，他們這些天的努力白費了不要緊，只會讓她愧疚一輩子。她那樣殫精竭慮為他打算的人，連一絲一毫的負擔都不肯讓他背負，真要是因為她而放棄一切，她會在心里責怪自己一輩子。

阿昭低頭看著懷中人蒼白的臉，看著她眼底深藏的無助，終于明白——她是真的沒辦法了。

風霜說完一切，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把頭埋在阿昭頸窩，呼吸輕得像羽毛，可阿昭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緊繃的脊背。那些被揭開的秘密像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本就給阿昭帶來了太多負擔，如今又添上這生死兩難的困境。

她是不是……真的不該留在他身邊？

就在這時，阿昭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心慌：“霜兒，你走吧。”

“嗡——”

風霜的耳朵里像炸開了一道驚雷，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心臟驟然停跳，連呼吸都忘了，她猛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瞳孔里寫滿了難以置信，像是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阿昭看著她煞白的臉，立刻猜到了她的想法，伸手按住她顫抖的肩膀，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疼惜，有無奈，還有一絲被隱瞞的委屈：“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他抬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眼角：“霜兒，我愛你，這點從來沒變過，我們是一體的。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你不能再等了。”

“我留在這里不會有事的。”阿昭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可她不一樣。

阿昭握住她冰涼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那有力的心跳：“你不一樣，你現在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死了……那我做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復仇？變強？沒有你的話，這些都毫無意義。”

風霜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被阿昭打斷。

他的眼眶忽然紅了，一滴淚毫無預兆地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滾燙得像火。“而且，霜兒，你真的愛我嗎？”

這句話像把鈍刀，割得兩人都生疼。

“為什么？為什么又是這樣”阿昭的聲音哽咽了，帶著壓抑許久的委屈，“為什么什么事都瞞著我？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害怕？我怕你出事，怕你不理我，更怕……更怕你把我當外人，什么都不肯跟我說。”

他猛地收緊手，像是怕她跑掉：“我什么都不怕，不怕那些暗地里的陰謀算計，不怕仇人的虎視眈眈！”

“可唯獨你。”

阿昭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無助，像個迷路的孩子：“唯獨你，我怕得要死。怕你出事，怕你離開，怕你一個人扛著所有事，最后把自己熬垮了……霜兒，你能不能對我信任一點？能不能……別把我推開？我知道你愛我，勝過愛你自己，可我們的心，隔的太遠”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砸在被褥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這個從不畏懼的少年將軍，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鎧甲，露出了最柔軟的軟肋。

風霜看著他泛紅的眼眶，聽著他哽咽的質問，心臟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想搖頭，想告訴他不是的，想告訴他她有多怕失去他，可喉嚨像被堵住了，只能任由眼淚洶涌而出。

原來，她拼命想護著的人，卻因為她的“保護”，承受著這樣的煎熬，可她背負的又何止仇恨。

“對不起……”她終于擠出三個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阿昭，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那些身不由己的苦衷，在此刻洶涌的淚水中，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就在兩人淚眼相對，滿室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時，風霜的識海里突然響起一道威嚴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凝滯。

“小霜，連接他的精神識海。”熾神的聲音比往日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我要見他。”

風霜猛地一怔。

熾神是她心里最后的秘密，她從未想過，這位古老的神祇會主動要求見阿昭。

“他……”風霜下意識想拒絕，卻被熾神打斷。

“再這樣耗下去，你們兩個都要被拖垮。”熾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不想再看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互相折磨，更不想你一輩子背著對他的愧疚。有些事，該讓他知道。”

風霜看著阿昭泛紅的眼眶，看著他眼底未散的委屈和擔憂，心里那道堅守的防線終于松動了。她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撫上阿昭眼角的紅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阿昭，有一位長輩……想見你。”

阿昭愣住：“長輩？”

“是我最后的秘密。”風霜的眼神異常認真，冰藍色的瞳孔里映著他的影子，“他……或許能解開我們的困境。”

阿昭看著她眼底的懇切，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好，我見。”

話音剛落，風霜閉上眼，眉心處漸漸浮現出一枚冰藍色的菱形印記，周圍縈繞著細碎的冰晶——那是她的霜樞冰眸，通往精神識海的鑰匙。阿昭也隨之凝神，黑金色的魂力在眼底流轉，混沌之眼緩緩睜開，瞳孔深處仿佛有星云在旋轉。

兩雙眼睛對視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兩人的精神緊緊相連。阿昭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經置身于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這是一座由冰晶構筑的宮殿，高聳的穹頂綴滿了發光的冰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腳下是透明的冰面，能看到深處流淌的、如同星河般的魂力；四周的廊柱上雕刻著繁復的冰紋，散發著古老而神圣的氣息。

阿昭徹底震驚了——他從未想過，人的識海竟能是這般景象，浩瀚得像一片冰封的宇宙。

就在這時，宮殿中央的冰臺上，突然騰起一團金色的火焰。火焰散去后，一個紅衣男子緩緩現身。

他身形高大挺拔，一襲烈焰般的長袍曳地，衣袂上繡著展翅欲飛的朱雀圖騰，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布料，翱翔九天。紅色的長發用一根金冠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分明的下頜。五官俊朗得近乎神圣，一雙金色的眼眸深邃如淵，周身散發著睥睨天下的威嚴，卻又帶著歲月沉淀的溫和。

僅僅是站在那里，就像一輪灼熱的太陽，瞬間驅散了識海里的冰寒，連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溫暖的金色。

阿昭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體內的龍武魂竟隱隱發出一聲低吟，像是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你就是阿昭？”紅衣男子開口，聲音與識海里響起的那道截然不同，清朗如玉石相擊，卻帶著同樣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