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原的永凍之海，冰神神殿的冰晶穹頂反射著極光，將殿內映照得如同琉璃世界。風霜盤膝坐在神殿中央，周身環繞著淡藍色的神息，那些曾讓她痛不欲生的冰寒之力，此刻正溫順地流淌在經脈中，像被馴服的溪流。

半年來，她每日沉浸在神息的調理中。識海里，雪靈姬的靈魂愈發凝實，那被壓制了十萬年的魂力如潮水般涌出，順著靈魂羈絆注入風霜體內——這是雪靈姬的饋贈。當最后一縷魂力與風霜的武魂相融時，她體內的魂力驟然暴漲，沖破了七十級的壁壘。

“嗡——”

冰座下方的符文陣亮起，無數冰藍色光點從地面升起，纏繞著風霜的發梢。她睜開眼，眸中映著極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七十級，魂圣！這個她曾以為遙不可及的境界，竟在極北的神殿里達成了。

更讓她欣喜的是，那些桀驁的神息終于不再反噬，雖然還達不到“掌控”的地步，卻已能被她的魂力安撫，如同烈馬被戴上了韁繩。

好想告訴阿昭。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風霜便下意識地抬手按住心口。那里凝結著她的心血所化的霜華，也是連接她與阿昭的羈絆。她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喜悅，想讓他感受到這份突破的雀躍。

魂力驟然涌向心口，冰痕發出刺眼的藍光。不同于以往的輕喚，這次她幾乎傾注了大半魂力，想要將這份喜悅傳遞得更清晰些。

“唔——”

尖銳的疼痛猛地從心口炸開，像有把冰錐在剜心，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冰藍色長裙。她早該想到，強行催動霜華傳遞如此龐大的魂力，必然會引來反噬，可此刻被喜悅沖昏了頭，竟顧不上這撕裂般的痛。

遠在萬里之外的北境，演武場上正彌漫著低氣壓。

阿昭站在高臺上，玄色常服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下方的親兵們垂著頭，大氣不敢出——剛才的騎射訓練，有三個士兵脫靶，按規矩是要受罰的。

就在這時，阿昭的心口突然亮起藍光。

起初只是微弱的一點，隨即猛地炸開，耀眼的藍光順著他的經脈蔓延至全身，像有無數冰藍色的流螢在他周身飛舞。那股熟悉的魂力順著霜華印記涌入體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磅礴，帶著極北冰原特有的清冽氣息，撞向他六十八級的魂力壁壘。

“轟！”

壁壘應聲而破，魂力在體內奔騰流轉，比之前強盛了數倍。阿昭下意識地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霜華印記還在快速旋轉，殘留的暖意讓他心頭一震。

這股魂力……如此雀躍，如此明亮，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

阿昭愣住了，隨即失笑。是壓制住寒氣了？還是在極北找到了什么寶貝？

“這是……有多高興啊。”他低聲自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那股從極北傳來的喜悅太有感染力，連帶著他因訓練失誤而起的沉郁都消散了，只剩下胸腔里涌動的暖意。

高臺下的親兵們偷偷抬頭，正好撞見阿昭笑的模樣。那笑容帶著一種純粹的、發自內心的輕快，像北境難得一見的暖陽。

“將軍……”最前排的士兵試探著開口。

阿昭回過神，看了眼臺下瑟瑟發抖的三人，擺了擺手：“今日就算了，下次再失誤，軍棍加倍。”

“是！謝將軍！”三個士兵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應道，心里卻滿是疑惑——剛才還一臉寒霜，怎么突然就轉了性子？

阿昭沒理會親兵們的詫異，轉身走向城樓。他望著北方的雪原，那里的盡頭是極北冰原，是風霜所在的方向。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藍光已經淡去，只留下一點余溫。

“我知道了。”他輕聲說，像是在對空氣回應，又像是在對極北的那個人低語，“你很高興，我也為你高興。”

風卷著雪粒掠過城樓，帶著他的聲音飄向遠方。

而此刻的冰神神殿里，風霜捂著心口緩了許久，才壓下那陣剜心的痛。指尖殘留著藍光的余溫，她望著殿外翻涌的極光，忽然笑了——就算隔著萬里，他也一定感受到了吧。

這樣就好。

她不必說，他不必問，這縷霜華羈絆，早已替他們訴說了所有心意。

突破七十級魂圣后，風霜的精神力第一次能不受阻礙地外放，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了永凍之海周邊的冰原。

她“看”到雪地里的兔子為了哺育洞穴里的幼崽，冒著寒風啃食冰藤的嫩芽，冰狼叼著兔子的尸體返回巢穴，那里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小狼崽；而不遠處，一具死去的魂獸尸體正在消融，融化的汁液滲入凍土，滋養著新的冰藤幼苗——生命以一種殘酷卻有序的方式循環著，從未因獵殺而斷絕。

識海里的雪原上，熾神化出的身影抱著手臂，看著那幕弱肉強食的畫面，懶洋洋地開口：“永凍之海外面那么多魂獸，你挑一個不就行了？七十級魂圣，正好缺個魂環。”

風霜的精神力收回，搖頭道：“不行，他們是無辜的生靈。”

熾神挑眉，剛要開口教訓她的婦人之仁，就聽她繼續說道：“守護冰原生靈是我的責任，但我要守護的不僅是生靈，更是平衡。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棲息地，是讓循環延續的秩序。生死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不能干預。”

雪靈姬的身影從湖邊轉過身，冰藍色的眼眸里難得有了波動。熾神看著風霜沉靜的側臉，也收起了調侃的神色——這丫頭終于不再是只會一味憐憫的孩子了，她懂得了“守護”二字更深沉的含義。

兩人正暗自欣慰，卻聽風霜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就像冰瀾，我可以殺了他做魂環，畢竟他死有余辜。”

熾神剛要點頭，就被她接下來的話噎住了。

“但是我打不過他，而且他接近八十萬年修為，就算死了，靈魂震蕩我也承受不住。”風霜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熾神扶額，金紅色的身影差點從冰丘上滑下去：“那你還說！”

風霜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可以等他老死啊。”

“等他老死？”熾神氣笑了，“永凍之海的靈主壽命，等他老死，阿昭在天斗城都能抱孫子了！”

識海里的雪原突然安靜了。雪靈姬的身影微微一僵，風霜的臉頰也悄悄泛紅，耳根泛起一絲薄紅。

她倒是沒想那么遠……

看著她窘迫的模樣，熾神終是沒再打擊她，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先把魂力穩固在七十級再說。等你突破八十級，別說冰瀾，就算是更厲害的角色，也未必是你的對手。”

風霜重重點頭，將那點莫名的慌亂壓下去。她閉上眼睛，重新沉入修煉中，識海里的雪原上，熾神看著她認真的側臉，與雪靈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這丫頭，總算長點心了。

只是不知天斗城的那位，要是知道自己被惦記著“抱孫子”，會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