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里的雪原上,雪靈姬望著遠方流轉的極光,聲音帶著一絲悠遠的悵惘:“南部山脈的冰淵下,住著一只冰蛟。當年我還未被囚禁時,他總跟在我身后,算是我的弟弟。”
風霜睜開眼,體內的魂力仍在緩緩流轉。
“他叫玄淵。”雪靈姬的聲音輕了些,“天生能操控深淵寒氣,修為早就接近七十萬年。只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感應到天劫將至,便躲進冰淵深處壓制修為,至今再沒出現過。”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我被囚禁的十萬年里,極北變化太大,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
話音剛落,識海的雪原突然掀起一陣狂風。風雪中,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憑空響起,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雪靈姬……你還活著?”
雪靈姬的身影猛地一顫,冰藍色的裙擺幾乎要被風吹散:“玄淵?”
“是我。”那聲音在識海里回蕩,帶著久別重逢的震顫,“我感應到了神殿的氣息,也感應到了你的靈魂波動……帶繼承者來冰淵找我。”
聲音落下,風雪驟然平息,識海重歸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風霜看向雪靈姬,她的身影還在微微發抖,冰藍色的眼眸里竟泛起了水光。
“真的是他……”雪靈姬喃喃道,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激動,“他還活著!”
熾神從冰丘上站起身,金紅色的眼眸里帶著審視:“七十萬年的冰蛟,躲在冰淵避天劫?這事怕是沒那么簡單。”
“玄淵不會害我。”雪靈姬立刻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當年選拔冰神使者時,他本是最有天賦的一個,卻因為年紀比冰瀾小,最終落選。那時的冰瀾還是一身雪白鱗甲,對誰都溫和有禮,誰也沒想到……”
她沒再說下去,但風霜和熾神都懂。那時的冰瀾尚未被野心吞噬,而玄淵,這個沒能成為使者的冰蛟,卻在雪靈姬被囚禁后,默默守在極北的南部山脈,一守就是十萬年。
“他讓我過去。”風霜沉吟道,指尖凝聚起一絲魂力,“冰淵在南部山脈,離這里不算太遠。”
“不能去。”熾神立刻反對,“七十萬年的魂獸,心思難測。萬一他對傳承有想法……”
“不會的。”雪靈姬搖頭,“玄淵性子雖冷,卻重情義。他叫你‘繼承者’,便是承認了你的身份。而且他能操控深淵寒氣,或許……或許能幫你穩固神息。”
風霜想起自己至今未能完全掌控的冰神神息,又想起玄淵那句“帶繼承者來”,心中漸漸有了決斷。
“去看看。”她站起身,額間的冰凌花印記微微發亮,“就算他有別的目的,以我現在的修為,加上神殿的力量,未必沒有退路。”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覺到,玄淵的聲音里沒有惡意,只有對雪靈姬的關切,和一種……等待了太久的疲憊。
冰神神殿的冰晶大門在身后緩緩開啟,風霜展開冰晶四翼,掠出神殿。
下方的冰原上,無數生靈正沐浴在神殿的神澤中。冰狼低頭舔舐著幼崽的毛發,冰熊在雪地里打滾,連最微小的冰蠶都從凍土中探出頭,感受著那縷溫和的力量。它們抬頭望向神殿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敬畏——這是極北沉寂萬年后,第一次迎來如此磅礴的生機。
風霜的目光在它們身上停留片刻,隨即轉身,朝著南部山脈飛去。雪靈姬的聲音在識海里指引著方向,起初還算平靜,可隨著越來越接近山脈腹地,她的情緒明顯有了波動。
“快到了……前面那道冰裂就是冰淵的入口。”雪靈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冰藍色的身影在識海的雪原上輕輕晃動,“當年玄淵最喜歡在這里曬太陽,他總說冰淵的寒氣最養魂……”
風霜順著她的指引,落在一道巨大的冰裂前。裂谷深不見底,邊緣覆蓋著萬年不化的冰層,隱約能看到下方翻滾的白色霧氣——那是比永凍之海更凜冽的深淵寒氣。
“就是這里。”雪靈姬的聲音里帶著期待,又藏著一絲緊張,
風霜低頭看向冰裂,霧氣中隱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游動,鱗片摩擦冰層的聲音從深淵傳來,沉悶而壓抑。那氣息比她想象中更強大,卻帶著一種熟悉的、屬于極北冰原的純粹寒意,沒有冰瀾身上的暴戾,只有歲月沉淀的滄桑。
“玄淵?”風霜試探著開口,聲音順著冰裂往下傳。
霧氣猛地翻滾起來,那道黑影緩緩上浮,露出布滿冰紋的頭顱。那是一只巨大的冰蛟,鱗片呈墨藍色,卻在眉心處有一塊菱形的冰晶,與雪靈姬額間的印記有幾分相似。它的金色豎瞳看向風霜,目光平靜無波,卻在掃過她識海中的雪靈姬時,明顯頓了一下。
“雪靈姬。”玄淵開口,聲音正是之前在識海里響起的蒼老嗓音,只是此刻多了幾分真切的溫度,“十萬年了。”
雪靈姬的身影在識海里顫抖著,想說什么,卻又哽咽著說不出來。冰藍色的眼淚從她眼角滑落,落在雪原上,瞬間凝結成冰珠。
風霜看著這一幕,悄悄退后一步,將空間留給他們。她能感覺到,雪靈姬平靜了十萬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那是久別重逢的激動,是劫后余生的慶幸,更是跨越漫長時光的牽掛。
極北的風穿過冰裂,帶著冰淵的寒氣,也帶著一絲失而復得的溫柔。南部山脈的冰原上,陽光透過冰層照下來,在玄淵墨藍色的鱗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冰淵的霧氣漸漸散去,玄淵巨大的身軀懸浮在裂谷中央,金色的豎瞳望向風霜,目光卻穿透了她的身體,落在識海里那抹冰藍色的身影上。
“是因為繼承者的獻祭嗎?”玄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獻祭……疼嗎?”
識海里的雪靈姬立刻搖頭,聲音哽咽:“不疼,玄淵,我不疼。是風霜救了我。”
“對不起。”玄淵的頭顱微微低下,墨藍色的鱗片在寒氣中泛著冷光,“永凍之海變成死域后,我的力量就大不如前,我打不過冰瀾了。這十萬年,我只能躲在冰淵里,連靠近那片海都做不到……”
“不怪你。”雪靈姬打斷他,“你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玄淵的豎瞳里閃過一絲黯然:“可我還是沒能救你。你……為什么還有意識?我看不見你,只能感覺到你的靈魂波動。”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近乎卑微的祈求,“如果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眼。”
風霜的心微微一動。她能感覺到,玄淵的生命氣息正在緩慢流逝,像風中殘燭——他的大限,確實要到了。
“我的意識被一位神明保留了下來。”雪靈姬的聲音溫柔下來,帶著一種釋然的平靜,“或許是冰神的憐憫,或許是……我總想著要再見你一面。玄淵,我們相差三萬歲,是我看著你從蛋里孵化,看著你第一次化出蛟形,你能長成如今的模樣,我已經很驕傲了。”
玄淵的眼眶里滾出兩顆冰藍色的淚珠,落在冰裂中,瞬間凍成了冰珠。他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子說:“姐姐。”
這一聲“姐姐”,跨越了十萬年的時光,讓雪靈姬的身影在識海里劇烈顫抖起來。
“玄淵,”雪靈姬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你愿意……獻祭你的力量嗎?”
玄淵猛地抬頭,金色的豎瞳里閃過一絲狂喜,隨即是毫不猶豫的決絕:“我愿意!”
“獻祭會很疼。”
“比起這十萬年的煎熬,不算什么。”玄淵的目光落在風霜身上,“我擁有上古冰龍神的血脈,獻祭后,力量能幫你穩固冰神神息,更能幫雪靈姬凝結實體。這是我最后的愿望。”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無比鄭重:“繼承者,雪靈姬看似堅強,其實比誰都怕孤單。她護了極北數十萬年,是世間最純粹的精靈,往后……請你好好待她。”
風霜重重點頭:“我會的。”
識海里的雪靈姬淚流滿面,卻笑著說:“玄淵,能再見你一面,已經是冰神的恩典了。”
玄淵也笑了,墨藍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光。他緩緩閉上眼,巨大的身軀開始散發出冰藍色的光芒,那是屬于冰龍神血脈的力量,純凈而磅礴。
“姐姐,這次換我護你。”
光芒驟然爆發,順著風霜的指尖涌入她的體內。刺骨的寒意中帶著溫暖的力量,瞬間撫平了她經脈中躁動的神息,那些桀驁的冰神之力,在冰龍神血脈的滋養下,竟溫順得像孩童。
與此同時,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識海,包裹住雪靈姬的身影。冰藍色的靈魂在光芒中漸漸凝實,化作一個穿著冰紋長裙的少女,眉眼間帶著初醒的迷茫,卻真實得能感受到雪原的風。
“玄淵……”雪靈姬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道正在消散的身影。
玄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輕得像羽毛:“姐姐,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