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淵深處的寒氣驟然沸騰。玄淵巨大的身軀盤旋而起，墨藍色的鱗片在光芒中流轉，像一道環繞著風霜的冰藍色星河。他低下頭，金色的豎瞳最后看了一眼風霜識海的方向，那里有他牽掛了十萬年的身影。

“開始吧。”

蒼老的聲音落下，獻祭正式啟動。

磅礴的魂力率先從玄淵體內涌出，如瀑布般注入風霜四肢百骸。那是接近七十萬年的精純力量，帶著上古冰龍神的血脈威壓，順著經脈一路沖刷，將那些頑固的神息碎片一一撫平。風霜能清晰地感覺到，原本只能“安撫”的冰神之力，此刻正與她的魂力深度融合，像水流匯入江海，再無半分排斥——是徹底的掌控。

緊接著，玄淵的靈魂開始剝離。淡藍色的靈魂光帶一半融入風霜的識海，與她的精神力交織，讓那片雪原般的識海泛起更深的冰藍；另一半則化作細碎的光點，飄向雪靈姬的身影。

識海里，雪靈姬看著玄淵的靈魂一點點消散，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雪原上凝成冰珠。她想伸手去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熟悉的氣息越來越淡。

就在這時，一道金紅色的身影擋在她面前。熾神蹲下身，指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他的眼神帶著神明特有的傲慢，卻又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波動：“你曾侍奉神明，我也是神明。”

雪靈姬的睫毛顫抖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甚至，是比冰神神格更高的神明。”熾神的拇指摩挲著她冰涼的下頜，聲音低沉而帶著誘惑，“如果你愿意侍奉本座，本座可以保留你弟弟的一縷意識。像當初保留你那樣，讓他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雪靈姬猛地睜大眼睛，冰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希冀，隨即又被掙扎取代：“我……”

“你不愿意？”熾神挑眉，指尖微微用力，“你已經為冰神獻祭，使命早已完成。如果不是我在你靈魂消散時，悄悄截留了一縷，你以為你能站在這里，你能再見你弟弟是我的憐憫和我的恩典，和你的冰神沒有關系，你別搞錯了”

這話像一根針，刺破了雪靈姬最后的堅持。她確實已經為冰神付出了一切，如今的存在，本就是意外之喜。可玄淵……那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她不能讓他徹底消失。

“你愿意脫離冰神的使命嗎？”熾神再次追問，語氣里染上了一絲不耐。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會對一個侍奉過其他神明的精靈動惻隱之心，更不懂為什么非要逼她做這個選擇。

雪靈姬的嘴唇顫抖著，淚水滴落在熾神的手背上，冰涼刺骨。她看著玄淵最后一縷靈魂光帶即將消散，終于閉上眼，艱難地點了點頭。

“很好。”熾神松開手，站起身，金紅色的衣袍在風雪中揚起，“他的意識會沉睡百年，百年后自然蘇醒。”

識海里，玄淵那縷即將消散的靈魂光帶突然凝住，化作一顆米粒大小的光點，被熾神揮手送入雪原深處的冰窟。

雪靈姬癱坐在地上，看著那處冰窟，淚水還在流，心里卻空落落的。她脫離了侍奉萬年的冰神，成了這位陌生神明的信徒，可她不后悔——只要玄淵能留下，怎樣都好。

熾神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莫名有些煩躁：“別擺出這副樣子，本座還沒讓你做什么。”

獻祭還在繼續。

玄淵的身軀已經變得透明，最后一點靈魂力量涌入風霜體內。風霜睜開眼，冰藍色的眸子里神光流轉，舉手投足間，冰神神息收放自如，再無半分滯澀。她低頭看向右手的儲物雪鐲，里面靜靜躺著玄淵的魂骨與蛟珠，那是他留給她的最后饋贈。

“謝謝你，玄淵。”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珍重。

冰淵的風漸漸平息，玄淵的身影徹底消散在光芒中，只留下漫天飛舞的冰藍色光點，像極北的星辰。

沒有人知道，這位自視甚高的神明，此刻心里正翻涌著一種陌生的情緒——或許是惻隱，或許是別的什么，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識海里的雪原上，雪靈姬還坐在原地，目光望著玄淵意識沉眠的冰窟，身影微微發顫。熾神站在她身后，金紅色的衣袍被風雪吹得獵獵作響，卻遲遲沒有離開。

他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心里那股莫名的煩躁又冒了出來。他本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億萬年來見慣了生死離別，從未對誰動過惻隱之心，可剛才看著她為玄淵落淚時，竟鬼使神差地說出了保留意識的話。

“哭夠了？”熾神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冷硬，卻沒了之前的戾氣。

雪靈姬回過頭，冰藍色的眼眸紅腫著，像浸了水的寶石：“謝謝您，熾神大人。”

這聲“大人”喊得生澀，卻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順從。熾神挑眉，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記住你的身份，從今日起，你侍奉的神明是熾覺天神王。是本座的精靈，再不是冰神的使者。”

雪靈姬低下頭，指尖攥緊了衣角：“是。”

“起來。”熾神轉身，“總不能一直坐在這里。”

雪靈姬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識海的雪原上，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熾神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跟著自己，帶著膽怯，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而此刻的風霜，已經走出了冰淵。南部山脈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冰藍色的魂力在指尖跳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極北冰原的每一寸土地——永凍之海的浪濤，冰神神殿的冰晶，甚至能隱約觸碰到北境那縷熟悉的霜華羈絆。

她嘗試著調動神息，只見指尖一凝，一道冰藍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瞬間在天空凝結成一片極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這是徹底掌控神息的證明，也是冰神傳承真正開始的信號。

極北的生靈們紛紛抬頭，對著光柱叩拜。海底囚籠里的冰瀾感受到這股力量，蜷縮得更緊了，眼中只剩下絕望——他知道，自己再無翻身之日。

風霜收回神息，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北境的方向，是阿昭所在的地方。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的藍光輕輕跳動著，像在回應她的思念。

話音剛落，霜華突然亮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風霜心中一動，這是阿昭在回應她？他是不是也在想她？

識海里的熾神瞥了眼她泛著紅暈的臉頰，嗤笑一聲：“沒出息。”

雪靈姬卻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原來這位繼承人和她一樣，心里都藏著牽掛的人。

而北境的軍營里，阿昭正在擦拭他的長槍。心口的霜華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那股熟悉的冰息順著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帶著一絲雀躍的暖意。

阿昭握著長槍的手一頓，抬頭望向北方，眼中閃過狂喜。

是她。她的寒意……徹底穩定了。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藍光漸漸隱去，只留下一點余溫。阿昭笑了，笑得比北境的陽光還要燦爛。

“我等你。”他輕聲說，聲音被風吹向遠方，“多久都等。”

極北與北境，隔著萬里冰原，卻因一縷霜華羈絆，傳遞著跨越山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