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鐵騎的軍營建在奧蘭荒原的高地上,玄黑色的帳篷連綿起伏,像一群蟄伏的猛獸。
阿昭抱著風霜翻下馬背,動作穩得沒有一絲顛簸。他沒有將她放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大步朝主營走去。玄金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與他懷里那團冰藍色的身影形成鮮明對比,像是黑夜里捧著一捧易碎的星光。
“我可以自己走的?!憋L霜圈著他的脖頸,臉頰貼在冰冷的鎧甲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穩的心跳。周圍士兵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來,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阿昭低頭看了她一眼,喉結動了動,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不行。”
他走得極穩,脊背挺得筆直,束發金冠下的馬尾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像是在無聲地宣告著什么。鎮北大將軍抱著個姑娘回營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軍營。士兵們紛紛從帳篷里探出頭,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穿過操練場,走進主營區域,眼神里滿是驚訝,隨即又化作了然的笑意。
“那是……將軍?”
“將軍懷里的是誰啊?瞧著不像北境的姑娘?!?/p>
“沒瞧見將軍那寶貝勁兒嗎?肯定是心上人唄!”
“怪不得將軍這幾天總盯著奧蘭的方向發呆,原來是在等心上人啊……”
議論聲不大,卻足夠飄進風霜耳朵里。她把臉埋得更深,只露出一雙泛紅的耳朵。
到了主營門口,阿昭揚聲道:“撤掉周圍所有守衛,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p>
守在門口的親兵們對視一眼,立刻紅著臉低下頭,齊刷刷地應聲退下,臨走前還不忘給同伴使個眼色——這架勢,明擺著是要獨處。
主營的門被阿昭一腳踹開,他抱著風霜走進帳篷,反手將厚重的簾布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光線和聲音。
帳篷里暖意融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是阿昭身上常用的熏香。阿昭沒有放下她,而是將她抵在微涼的帳篷壁上,低頭便吻了下去。
沒有多余的鋪墊,只有壓抑了五年的思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兩人淹沒。他的吻帶著鎧甲的冷硬,卻又滾燙得驚人,輾轉廝磨間,盡是失而復得的珍視與后怕。
風霜閉上眼,踮起腳尖回應著他。熟悉的雪松香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是獨屬于阿昭的氣息,讓她瞬間放下了所有防備。
阿昭的手緊緊箍著她的腰,感受著懷里嬌軟的身軀,少年將軍骨子里的血氣幾乎要沖破理智。可他最終只是放緩了動作,吻得愈發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憐愛,像是在對待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
他還有好多話想問——極北的冰原到底有多冷?她是怎么壓制住體內寒氣的?那些魂斗羅級別的尸體,真的是她殺的嗎?還有困擾他三年的問題,霜華都到是什么?
可此刻,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里,只剩下唇齒間的廝磨,訴說著“我好想你”。
風霜的識海里,卻悄然上演著另一幕。
雪靈姬的魂體飄在識海邊緣,好奇地看著外面的景象,粉色的眼眸里滿是困惑:“熾神大人,他們在做什么呀?為什么要靠這么近?”
熾神原本閉眼養神,聞言猛地睜開眼,金色的魂體瞬間閃現到雪靈姬面前,像一堵墻似的擋住了她的視線。同時,他指尖彈出一道金光,暫時掐斷了識海與風霜感官的連接。
“不懂的別問?!睙肷竦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僵硬。
雪靈姬歪著頭,看著他緊繃的側臉,不依不饒:“那大人懂嗎?”
熾神:“……”
他猛地轉過身,背對著雪靈姬,紅色的長發在空中甩了個弧度。
雪靈姬撇撇嘴,雖然還是不明白,但見熾神這副模樣,也識趣地沒再追問,只是心里暗暗記下——等以后見到玄淵,一定要問問他。
帳篷里,吻漸漸平息。
阿昭抵著風霜的額頭,呼吸有些急促,金色的眼眸里像是燃著兩簇小火苗,映著她泛紅的臉頰。他伸手,指尖輕輕撫過她的唇瓣,聲音沙啞得厲害:“五年了,霜兒,我真怕這是夢。”
風霜抬手,撫上他帶著胡茬的下巴,指尖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卻無比真實。她搖了搖頭,眼底水光瀲滟:“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p>
阿昭低笑一聲,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這次沒有再克制力道,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阿昭抱著風霜,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后背的弧度,鎧甲的棱角硌得他心頭發緊。他低頭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帶著一絲懊惱:“鎧甲太硬,別硌著你?!?/p>
說著,他松開一只手,將玄金鎧甲的系帶解到一半,動作頓住,看向風霜,眼神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局促:“幫我一下?”
風霜的指尖觸到冰涼的鎧甲時,微微一顫。系帶交錯的紋路里還沾著奧蘭的沙塵,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玄金鎧甲“哐當”一聲落在地毯上,露出里面銀白色的內襯,襯得他肩背的線條愈發挺拔流暢。
剛脫下鎧甲,阿昭突然轉身,打橫將她抱起,大步走向帳篷內側的軟榻。風霜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襟——軟榻鋪著厚厚的白狐裘,溫暖而柔軟,像極了一個私密的角落。
她有些緊張,指尖微微發涼。如果阿昭想要,她不會拒絕。這五年的思念早已刻入骨髓,她想完完全全地屬于他,也想讓他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
阿昭卻只是將她輕輕放在軟榻中央,俯身親手褪去她的靴子,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瓷器。微涼的指尖擦過她的腳踝,風霜的緊張又深了幾分,連腳趾都蜷縮起來。
阿昭在她對面坐下,膝蓋幾乎要碰到她的。他的目光從她泛紅的眼角掃到微抿的唇,又落到她藍色勁裝下的鎖骨,喉結輕輕滾動:“真好看?!?/p>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少年人純粹的贊嘆:“比我無數次想象中你長大的樣子,還要好看?!?/p>
說完,他伸手將風霜攬進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后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他的手臂圈在她腰間,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掙脫的溫柔。
“三年前,我感應到霜華突然消散了一瞬?!彼K于問到了那個壓在心底很久的問題,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里帶著后怕,“當時發生了什么?”
風霜的身體僵了一下,指尖摳緊了他的衣角:“我中了一只七十萬年魂獸的幻術,被拖進了永凍之海。它差點……差點殺了我?!?/p>
“七十萬年?!”阿昭猛地收緊手臂,震驚地看著她的側臉,“你怎么可能從那種級別的魂獸手里活下來?”
那可是比封號斗羅還要恐怖的存在,哪怕是封號斗羅遇到,也只有逃命的份。
“我被一位前輩救了?!憋L霜輕聲說,隨即在識海里呼喚雪靈姬,“雪靈姬前輩,我可以把你的事告訴阿昭嗎?”
雪靈姬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當然可以?!?/p>
得到許可,風霜才繼續道:“要殺我的魂獸叫冰瀾,是一只人魚,心思歹毒得很。后來是雪靈姬前輩救了我,她……她獻祭給我,我才得以脫困?!?/p>
阿昭沉默了。極北的兇險他早有耳聞,卻沒想到會兇險到這種地步。七十萬年魂獸,魂靈獻祭……這些詞匯砸在他心上,讓他一陣陣地發疼。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天斗朝堂的隱忍已經夠難,卻不知她在極北,是在刀尖上討生活。
沉默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指尖輕輕劃過她的側臉,聲音壓得很低:“那幻術……是什么樣的?”
風霜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
阿昭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垂上,帶著一絲試探,又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是……是關于我的嗎?”
這句話像一根火星,瞬間點燃了風霜的臉頰。她猛地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連脖子都紅透了,像被晚霞染過。
那幻術里的場景,怎么可能說出口?
冰瀾制造的幻境里,阿昭穿著喜服,一步步走向她,說要在極北的冰原上娶她,說要讓她做北境唯一的女主人……那些畫面太過真實,太過羞恥,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耳根發燙。
見她不說話,只是紅著臉縮在自己懷里,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阿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下頭,鼻尖蹭過她的耳廓,聲音帶著一絲笑意:“怎么了?我……不會是在幻境里對你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吧?”
風霜被他溫熱的氣息燙得一顫,連忙搖頭,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阿昭看著她這副模樣,哪里還猜不到?他低低地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衣襟傳到她背上,帶著幾分得逞的狡黠。他抬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強迫她看著自己,眼底的笑意里藏著心疼:“嚇壞了吧?”
風霜看著他英朗的眉眼,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珍視,突然覺得那些羞恥的幻境也沒那么可怕了。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就是……突然看到你來極北娶我,還……還帶了聘禮?!?/p>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再也不肯抬起來。
阿昭愣住了,隨即失笑,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原來如此?!?/p>
他頓了頓,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不是幻境。等我們報完仇,我就娶你,讓整個北境都為我們慶祝,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昭明承心唯一的妻。”
風霜的耳朵動了動,埋在他頸窩的臉蹭了蹭,嘴角忍不住上揚。
原來,幻境里的事,他也想過。
軟榻上的白狐裘被兩人壓出淺淺的褶皺,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在阿昭的銀白內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抱著懷里的人,聽她斷斷續續地講著極北的經歷——冰原的酷寒,魂獸的兇猛,雪靈姬的溫柔,還有玄淵前輩的囑托。
那些他缺席的五年,終于在這一刻,有了具象的模樣。
阿昭聽得認真,時不時皺眉,時不時嘆氣,更多的時候,是把她抱得更緊。原來他的小姑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經獨自長出了堅硬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