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側的刺痛還未散盡，阿昭望著風霜泛紅的眼尾，心頭那點被懲罰的澀意早被柔軟的暖意取代。他伸手將人重新攬回懷里，指尖撫過她方才咬過的地方，那里已經泛起紅痕，帶著她獨有的氣息。

“霜兒罰得對。”他低笑一聲，忽然偏過頭，在她同樣的側頸處輕輕咬了下去。

沒敢用太大的力氣，只是用牙齒輕輕含住那片肌膚，像銜著易碎的珍寶。風霜身子一僵，低低地“嗯”了一聲，尾音里帶著點癢意，又有點說不出的軟。

阿昭松了些力道，用牙齒細細廝磨著，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頸窩。風霜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像被羽毛搔過心尖，連帶著指尖都蜷了蜷。

“癢……”她想躲，卻被他圈著腰動不了。

“霜兒也做錯了。”阿昭的聲音帶著笑意，氣音拂過肌膚，惹得她又是一顫，“也該罰。”

風霜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她剛才瞞著他動用霜華的事。她哼了一聲，猛地推開他，翻身背過身去：“我才沒錯。”

發絲掃過耳廓，帶著她微惱的氣息。阿昭看著她繃緊的肩頭，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也跟著翻身背過身去，故意學她的語氣：“哼。”

帳內靜了片刻，只有兩人刻意放緩的呼吸聲。

“我餓了。”風霜忽然開口，聲音悶悶的，“你去給我做飯。”

阿昭依舊背對著她，尾音拖得長長的：“哼，不去。”

“你敢？”風霜霍然轉頭，瞪著他的背影，手已經按在了他的腰側，作勢要推。

阿昭卻像是背后長了眼，慢悠悠道：“那你承認你錯了，我就去。”

“我沒錯！”風霜氣鼓鼓地掀了被子，一把將他從床榻上推了下去。

“咚”的一聲，阿昭踉蹌著站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連推帶搡地趕到了門外。冷風卷著雪沫子撲在臉上，他還沒回神，就聽“砰”的一聲，房門被從里面閂上了。

“這是我的床，我的房間！”風霜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羞惱，“今晚我要自己睡。”

阿昭這下是真慌了。他抬手拍門，聲音都放軟了：“別啊霜兒，我給你做糖醋魚好不好？你最愛吃的那種，多加糖。”

門板后安靜了片刻，傳來她帶著笑意的聲音：“那你還不快去？”

阿昭立刻松了口氣，連忙應道：“去去去！那……今晚能回來睡嗎？”

他盯著門板，像等宣判似的，連呼吸都放輕了。

里面傳來一聲輕笑，帶著點狡黠：“看你做的好不好吃了。”

阿昭笑了，抬手摸了摸頸側的牙印，又想起她方才咬他時泛紅的眼眶。這姑娘，罰他時比誰都狠，心軟時又比誰都快。他轉身往廚房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云，風雪落在肩頭都覺得暖。

房內，風霜靠在門板上，摸著自己頸側那片還帶著溫熱觸感的肌膚，忍不住笑了。指尖劃過那淺淺的牙印，像是觸到了他方才含著她時的溫柔。

冰神神殿的冰晶穹頂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藍光，將兩人籠罩其中。古老而莊重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傳入他們識海：

“冰神九考第二考：凈化永凍之海。”

“任務：遍歷永凍之海每一處角落，以冰神神息凈化所有未被吞噬的生靈骸骨，驅散死氣，為創生鋪路。同時，審判永凍之海靈主——冰瀾”

“時限：一年。”

“頂級八考第二考：創生永凍之海。”

“任務：待永凍之海凈化完成，以混沌創生之力重賦生機，復蘇整片海域。”

“時限：無（需在風霜完成凈化后即刻執行）。”

聲音落下，一幅巨大的冰藍色投影出現在大殿中央，正是永凍之海的全貌——那是一片比極北雪原更遼闊的冰封海域，無數海溝如猙獰的傷疤縱橫交錯，海脊高聳如冰封的山巒，整個海域都籠罩在灰蒙蒙的死氣中，隱約能看到骸骨在冰層下堆積的輪廓。

風霜看著投影，指尖微微收緊。

“永凍之海很大，”阿昭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他看著投影里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冰封海域，眉頭微蹙，“一年時間，要走遍每一個角落，很難。”

光是那些深不見底的海溝，就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更別說還有冰瀾殘留的氣息在暗中窺伺。

風霜卻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必須去。雪靈姬前輩說過，永凍之海本是極北最富饒的海域，是冰瀾的貪婪毀了一切。我既然接了冰神的考核，就該還這里一片清明。”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阿昭，語氣輕松了些：“而且，這對你也是好事。你正好趁這一年時間，好好掌握創生之力，領悟混沌法則。等我回來，說不定你已經能隨手變出一片花海了。”

阿昭知道她是在寬他的心。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我不能陪你去？”

“考核要求里說了，第二考需你我各自完成。”風霜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紋路，“而且，你的創生之力還不穩定，永凍之海的死氣會干擾你。留在神殿是最好的選擇。”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放心，我有冰神神息護身，冰瀾被囚禁在海溝最深處，暫時傷不了我。再說，不是還有霜華嗎？我想你了，隨時能找到你。”

阿昭看著她故作輕松的模樣，心里又是不舍又是驕傲。這姑娘總是這樣，明明前路兇險，卻總能笑著說“我沒事”。

他嘆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照顧好自己，別逞強。若有危險，立刻回來，考核不重要。”

“知道啦。”風霜在他懷里蹭了蹭，“那我去準備了，明天一早就出發。”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風霜就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她換上了更輕便的冰蠶絲勁裝，將冰神神息凝聚在指尖，隨時可以凈化死氣。

阿昭送她到神殿入口，那里有一道通往永凍之海的冰門，正散發著幽藍的光。

“記住，每天都要用霜華告訴我你平安。”阿昭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風霜點頭，將護身符握緊：“你也是，好好修煉，別總想著我。”

她轉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毅然踏入了冰門。幽藍的光芒閃過，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冰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兩個世界。

阿昭站在原地，望著緊閉的冰門，久久沒有動彈。他知道，接下來的一年，他必須爭分奪秒。

永凍之海的凈化有多艱難，他比誰都清楚。而他的創生之力，將是這片海域重獲生機的最后希望。他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更不能讓她回來后，看到一片依舊死寂的海。

阿昭轉身走向神殿深處，那里有一處專門為他開辟的修煉室，混沌氣比別處濃郁數倍。他盤膝坐下，閉上眼，開始凝神感受體內那股初生的創生之力。

“混沌法則重在‘無中生有’，別總想著‘要創造什么’，先去感受‘虛無’本身。”

與此同時，永凍之海的冰層下，風霜正緩緩睜開眼。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冰神神息散發著微弱的光，照亮了腳下堆積如山的骸骨。死氣像冰冷的毒蛇，爭先恐后地往她身上鉆，卻被她體表的神息擋在外面。

“開始吧。”

她朝著最深的海溝走去，冰神神息所過之處，那些被死氣侵蝕的骸骨上，漸漸泛起一層柔和的藍光，驅散了些許陰霾。

一年的時間，很長。

但只要想到神殿里那個正在努力的身影，想到兩人約定好的“凈化與創生”，風霜的腳步就格外堅定。

冰層下的黑暗中，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唯有冰藍色的神息，如一盞不滅的燈，在死寂的永凍之海里，點亮了第一縷希望。

永凍之海的黑暗沒有晝夜之分，只有冰神神息散發出的幽藍光芒，隨著風霜的移動在死寂的海水中劃出一道轉瞬即逝的軌跡。

最初清理骸骨時，風霜總會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拂過那些被冰封的骨骼。有的還保持著掙扎的姿態，有的細小如魚骨，顯然是尚未成年的生靈。冰神神息撫過，死氣如潮水般退去，骸骨便化作細膩的熒光，融入海底的冰層，成為孕育新生的養分。

她心里是沉甸甸的憐憫。這些生靈本應在永凍之海繁衍生息，卻成了冰瀾貪婪的祭品。每一次揮手凈化，都像在為逝去的生命送行，指尖的熒光仿佛是它們最后的嘆息。

可隨著時間推移，當她日復一日穿梭在海溝與海脊之間，看到的骸骨越來越多——成片成片的骨骼堆疊在海溝底部，有的被巨大的冰石壓得粉碎，有的還嵌著未消融的冰棱，顯然是被活生生凍結、吞噬的。

憐憫漸漸被憤怒取代。

風霜開始用力，指節泛白。冰瀾吞噬的哪里是生靈，分明是一整片海域的未來。那些骨骼堆疊的模樣，像在無聲地控訴，每一次神息凈化的光芒亮起，都像是在對冰瀾無聲地審判。她的動作越來越快，神息也帶上了凜冽的寒意，仿佛要將這片海的憤怒都傾注其中。

可憤怒總有耗盡的時候。

當她深入永凍之海最深處的海溝，那里暗無天日，連冰神神息都只能照亮三尺之地。四周是望不到頭的骸骨，層層疊疊，有的甚至與海溝的冰層融為一體，形成猙獰的骨山。

這里沒有聲音，沒有光線，只有海水流動的微弱聲響，和她自己的呼吸在面罩里回蕩。

日子一天天過去，風霜不知道自己清理了多少骸骨，只知道冰神神息在體內流轉的速度越來越慢，手腕因為重復揮動而隱隱作痛。

憤怒淡了，只剩下沉甸甸的壓抑。

她坐在一塊巨大的冰石上，看著眼前又一片骸骨。冰神神息拂過，它們化作熒光融入海底，可這片海依舊死寂。她忽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里的——好像無論她做多少，都填不滿這片海的空洞。

后來，連壓抑都變得麻木了。

她機械地揮手，機械地看著骸骨化作熒光，機械地朝著下一處骸骨堆走去。海溝里的黑暗像有重量，一點點壓在她的心上，讓她連思考都覺得費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是冰神的繼承者？是審判者？還是一個重復著凈化動作的工具？

她想起剛出發時的堅定，想起阿昭在神殿門口的叮囑，可那些畫面在無邊的黑暗里變得模糊。她只知道，腳下還有沒清理的骸骨，前方還有未走完的海溝。

有時她會停下腳步，把手貼在冰冷的冰層上。能感覺到冰層下殘留的微弱脈動——那是被冰瀾吞噬前，永凍之海真正的生機。可那脈動太微弱了，像風中殘燭，讓她恍惚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只是徒勞？

她對著空蕩蕩的海水說話，聲音在面罩里悶悶的：“阿昭，這里好多骨頭啊……”

沒有回應。

霜華的羈絆還在，能感覺到他在神殿里的氣息，沉穩而溫暖，可那距離太遠了，遠到她抓不住。

風霜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冰碴的手。這雙手凈化了無數骸骨，卻好像洗不掉這片海的死寂。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堅持的意義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救贖這片海，還是在被這片海的死寂拖入深淵。

冰神神息依舊在流轉，可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染上了迷茫。

她是誰？

是來凈化永凍之海的風霜？還是被困在這片黑暗里，和骸骨一起沉默的囚徒？

海溝深處，只有海水流動的聲音，像在嘲笑她的茫然。她深吸一口氣，朝著下一處骸骨堆走去。步伐依舊堅定，只是背影在幽藍的光芒里，顯得格外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