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里的金色火焰輕輕搖曳,熾神的目光落在風霜的意識體上,金色眼眸里閃過一絲深沉的考量。神界需要阿昭和風霜,按常理不該出這種險招,但他是創世神,習慣了做最壞的打算。
“小霜,”熾神開口,語氣比平時鄭重了些,“連接阿昭的精神識海,我要單獨見他。”
風霜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應道:“是,師傅。”她沒有追問原因,在她心里,熾神做的任何決定都有道理,更何況是關乎她和阿昭的事。這位看著她長大的師傅,早已是她最信任的人。
熾神看著她毫不猶豫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風霜的意識回歸身體,她看向正在調息的阿昭,輕聲道:“阿昭,我要連接你的精神識海,師傅他……想單獨見你。”
阿昭睜開眼,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立刻點頭:“好。”他信任風霜,自然也信任熾神。
兩人相對而坐,緩緩閉上眼。風霜的額頭浮現出冰藍色的凜冬之瞳,阿昭的眉心則亮起黑金色的混沌之瞳,兩道光芒交織,精神力瞬間建立起穩固的連接。
識海里,熾神拍了拍雪靈姬的頭,柔聲道:“你在這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雪靈姬乖巧地點點頭,粉色的眸子里滿是信任。
下一秒,風霜額間的紅痣突然亮起,一縷纖細的紅絲順著精神連接飄出,像一道引路的線,帶著熾神的意識,緩緩沉入阿昭的識海。
與風霜識海的冰藍不同,阿昭的識海是一片翻涌的混沌之氣,黑金色的氣流有序地流轉,帶著磅礴的生命力。熾神看著這景象,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你如今掌握的混沌之力,純度和體量都遠超我的預期。”
“謝熾神大人謬贊。”阿昭的意識體對著熾神行了一禮,態度恭敬卻不卑微。
熾神擺了擺手,語氣沉了下來:“你們以為,第八層的考驗只是幻境?”
阿昭的意識體一怔:“不是嗎?”
“你們是真的死了一次。”熾神的聲音平靜卻帶著重量。
阿昭暗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混沌之氣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識海邊緣的黑金色氣流瞬間變得狂暴——
“您說什么?”
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尾音幾乎破音。
第八層考驗……不是幻境?
那撕心裂肺的痛,那眼睜睜看著她消失的絕望,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們……真的死了?”阿昭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為什么……”阿昭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底的紅痣因情緒激動而愈發鮮紅,“為什么要讓我們經歷這些?一次又一次……”
熾神頓了頓,目光落在阿昭顫抖的肩頭:“你體內的混沌之氣是創世本源,能在你身死的瞬間逆轉生死;而小霜……”
熾神的話頓住了,語氣里帶著一絲復雜:“她能活,全靠你。你對她的執念太強,強到混沌之氣都記住了她的氣息,再加上你們血脈相連的羈絆,才硬生生把她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可阿昭,這不是常態。”
“她沒有混沌海的洗禮,無法真正掌控你給的力量。下次若是再遇到這種事……”
后面的話,熾神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阿昭猛地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混沌之氣在他周身凝結成鋒利的冰棱,又被他強行壓下。他不能慌,他慌了,誰來護著風霜?
“我不會讓她再經歷一次。”阿昭的聲音帶著淬了冰的決絕。
原來她能活下來,不是僥幸,是他的執念與羈絆創造的奇跡。可這奇跡的代價,是她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痛苦。
“你們一早就被神界關注了。”熾神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穿透混沌的力量,“準確說,是你。”
“小霜開啟冰神考核時,你在一旁護法,冰神察覺到你體內的混沌之力,這才讓你也進入考核,給了你‘頂級八考’的機會。”熾神看著阿昭驟然收緊的下頜,繼續道,“神界需要你的混沌之力,所以你們的考核才會既關聯又不同——他們在引導你煉化混沌之氣,等你成神后,為神界效力。”
阿昭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泛白。他一直以為考核是機緣,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場有目的的布局。
“小霜本來只是單純繼承冰神位。”熾神的語氣多了幾分冷意,“但現在不同了。我不知道他們對小霜具體有什么打算,卻看得明白,他們要用她牽制你。你的混沌之力是整個位面的機緣,他們絕不會放手,自然需要小霜這個‘冰神繼承人’與你的羈絆,做那道枷鎖。”
“你沒發現這些考核很不正常嗎?”熾神的目光掃過識海翻涌的氣流,像是在復盤過往,“第一考,你被心魔蠱惑,小霜拼著魂飛魄散喚醒你——那是讓你們冰釋前嫌,讓她重新依賴你,讓你放下心魔,重建信任。”
“第二考看似平穩,你的創生之力初顯,卻讓神界看到了‘可控’的希望,他們要的就是這份‘能被羈絆約束’的力量。”
“至于第三考……”熾神的聲音沉了下去,“深淵考核本是讓你掌控毀滅之力,可考核啟動時,涌入你體內的是混沌中最純粹的毀滅之氣,卻被說成‘凈化深淵之氣’。這才導致你失控,鬧著要自殺時,小霜陪你同歸于盡。你瀕死時掌控毀滅之力,用血肉救她,換來她修為倒退——這一步步,像是在刻意加深你們‘生死相依’的羈絆,又像是在試探,你們能為彼此做到哪一步。”
阿昭的意識體微微顫抖,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此刻串聯起來,竟成了一張細密的網。五次考核,風霜死了三次,每次都是他救活的。這份“救命之恩”與“赴死之情”,確實讓他們的羈絆深到無法分割。
“后來的考核他們倒老實,讓你們打基礎,我還以為是他們收斂了。”熾神嗤笑一聲,“直到第五考——先讓你們看彼此的過去,見逝去的親人,補全遺憾,加深羈絆,再拋出‘救一人還是救萬人’的選擇題。”
他看向阿昭,金色的眼眸里帶著凝重:“我不知道第八層的真正目的,但五次考核,小霜死了三次,每次都由你救活。這羈絆確實深了,可代價呢?是她一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是你背負著‘虧欠’活下去。”
阿昭的喉間發緊,說不出話。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保護風霜,現在才明白,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被推到他身邊的“牽制者”,哪怕雙方都不知情。
熾神向前一步,金色的眼眸與阿昭的黑金色瞳孔對視,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是創世神,萬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有一天,他們用小霜的生死來控制你呢?”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阿昭的識海里。混沌之氣驟然翻涌,黑金色的氣流變得狂暴,幾乎要撕裂識海的邊界。
他不敢想。
想那雙手掐住風霜的脖頸,逼他交出混沌之力;想她躺在冰冷的祭臺上,成為要挾他的籌碼;想自己為了救她,不得不對神界俯首帖耳,淪為真正的“工具”。
阿昭的意識體猛地抬頭,黑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滔天戾氣,卻又在觸及“風霜”二字時,硬生生壓了下去,化作更深的恐懼。
“我……”他想說“絕不可能”,可話到嘴邊,卻被熾神那句“最壞的打算”堵得死死的。
是啊,連第八層的“獻祭”都能被設計出來,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熾神的聲音沉得像淬了冰,金色眼眸里翻涌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戾氣:“我一開始就發現考核不對勁,但我錯了——我沒料到神界的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自嘲,“或許現在是我想多了。”
可那道撒在兩人尸身上的復活之光,此刻在他眼里卻像根毒刺。神界需要阿昭,絕不會讓他死,這點他篤定。可如果……如果他們算準了阿昭不會死,故意讓風霜“真死”,再用她的尸體、她的魂魄來控制阿昭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熾神周身的金光就驟然凌厲,空氣里仿佛能聽見冰裂的脆響。
他之所以只對阿昭說這些,是因為太了解風霜的性子。那丫頭看著溫和,骨子里卻烈得像極北的冰焰,若是知道自己會成為要挾阿昭的籌碼,恐怕不等別人動手,她就先一步玉石俱焚了。
而神界真正看中的是阿昭,這份重擔,理應由他先扛著。
阿昭的意識體在混沌之氣里劇烈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
從前武魂殿的千仞雪算計他們,他以為那是世俗的骯臟;如今連高高在上的神界,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布局。他們的感情,他們的生死,在這些“神”眼里,不過是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
他厭惡這種充滿算計的世界,厭惡這種被人攥著命運的感覺。可他沒有退縮,混沌之力在體內奔涌,黑金色的氣流里翻涌的不是猶豫,是滔天的怒火。
“要么,”熾神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舍棄了小霜。這樣,她就不會成為你的軟肋,不會被人用來要挾你。”
這句話落地的瞬間,熾神的指尖已經凝聚起一縷微不可察的金焰——若是阿昭敢點頭,他拼著神魂俱滅,也要先爆了這小子的狗頭。
阿昭猛地抬頭,黑金色的瞳孔里布滿血絲,混沌之氣在他周身炸開,識海的空間都在劇烈震顫。他死死盯著熾神,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說什么?”
那不是憤怒的質問,是難以置信的錯愕,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話。
舍棄風霜?
阿昭的意識體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得像要炸開。他想起幻境里,自己舉槍刺向心口的決絕——那時他就想過,若是必須舍棄,他寧愿舍棄的是自己。
“你讓我……舍棄她?”阿昭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不是軟弱,是極致的憤怒與悲涼,“他們算計我們不夠,連你也要逼我做這種選擇?”
他猛地向前一步,混沌之氣在他掌心凝成一柄長槍,槍尖直指熾神,卻在距離對方一寸的地方停住,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風霜的師傅。可那股戾氣卻絲毫未減:“我這輩子,做錯的事不少,唯獨對她,從未有過‘舍棄’的念頭!”
“她是我的命!是我混沌之力里的那點光!”阿昭的聲音在識海里回蕩,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若是連她都要舍棄,我留著這混沌之力有什么用?守著這性命有什么意義?”
“他們想用她要挾我?那就來試試!”阿昭猛地收槍,黑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瘋狂,“我會讓他們知道,用她來要挾我,是這世上最蠢的決定!”
“他們敢傷她一根頭發,我就毀了他們的神界!敢動她的魂魄,我就掀了這天地規則!”
“至于舍棄她?”阿昭的聲音陡然低沉,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除非我死。”
識海里的混沌之氣漸漸平息,卻比剛才更加凝實,仿佛淬了阿昭的血與淚,帶著一種不死不休的狠厲。
熾神看著他眼底未散的血絲,感受著那股“寧毀天地也不放手”的執念,金色眼眸里的厲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罷了。”熾神揮了揮手,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溫和,“是我多問了。”
阿昭的意識體還在顫抖,胸口的怒火卻奇異地平復了些。他知道,熾神不是真的要他舍棄風霜,是在逼他想清楚自己的底線。
“他們是神,真的會這么無恥嗎?”阿昭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更多的是恐懼,“會用小霜來威脅我?”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熾神的聲音冷了幾分,“但這幾次考核,他們確實在這么做——第三考的深淵之氣,第五考逼你做選擇,哪一次不是把風霜放在最危險的位置?”
他的火焰跳動了一下,像是在壓抑怒意:“斗羅神界的神,并非都如表面那般光鮮。像冰神、海神這種純粹的元素神,或是那種秩序守護神,行事尚有底線;可還有些神,是依靠人類的意念凝聚成神格的。”
“邪惡、破壞、殺戮……這些神誕生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力量越強,心性越容易被欲望裹挾;還有信仰神,靠著信徒的供奉存活,為了維持信仰,不惜操縱下界的紛爭;甚至連善良神,有時也會為了所謂的‘大義’,做出犧牲少數成全多數的決定——就像第五考那道題,未必是惡意篡改,或許只是某個‘善良神’覺得,這是對‘仁慈’的考驗。”
熾神的聲音帶著嘲諷:“他們總說自己代表法則,可法則是死的,神是活的。當神開始用自己的標準定義‘善惡’‘輕重’,生命在他們眼里,就成了可以權衡的數字。”
阿昭閉上眼,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原來神界并非凈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也會有這樣骯臟的算計。
“如果沒有混沌之力……”阿昭低頭看著掌心流轉的黑金色氣流,聲音里帶著一絲苦澀,“小霜就只是單純繼承冰神神位,不會被卷入這些算計里。是我,把她拖進了這攤渾水。”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只是個普通的魂師,風霜是不是就能順順利利完成考核,安安穩穩成為新的冰神,不必像現在這樣,對著神界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你該慶幸,你有混沌之力。”
阿昭抬頭,眼里滿是不解。
“你反過來想,”熾神的聲音沉穩有力,“如果你沒有混沌之力,神界真要對小霜動手腳,你能怎么辦?站在她面前替她擋刀?還是眼睜睜看著她被那些算計磋磨?”
阿昭一怔,喉結滾動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是啊,如果沒有這份力量,他連抗衡的資格都沒有。現在的不安,至少還帶著一絲反擊的可能;可若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那才是絕望。
“混沌之力不是麻煩的根源,”熾神繼續道,“那些藏在暗處的算計才是。它是你能護住小霜的底氣,是你能不被神界隨意擺布的資本。”
火焰的光芒柔和了些:“眼光放長遠點。現在的隱忍和積累,都是為了將來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告訴所有人——她的事,你說了算。”
阿昭攥緊了拳頭,黑金色的混沌之力在他體內奔騰,不再是沉重的負擔,反而成了滾燙的決心。
“您說得對。”他低聲道,聲音里再無迷茫,“我不能只盯著眼前的算計,我得變得更強,強到能把所有陰謀都碾碎。”
強到能讓神界都不敢再動歪心思,強到能讓風霜安安心心完成每一場考核,強到……能給她一個不需要權衡、不需要犧牲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