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落草為寇的人無外乎三種。
第一種,人們將之稱為梁山好漢,這些人本身就有些本事,因為殺了壓迫自己的權貴、富商或仇人等等,被官府追捕,無處可逃,無奈之下落草為寇,成了山匪或山賊。
第二種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干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壞事做盡,其目的與第一種人一樣,為了逃脫律法的制裁,從而選擇落草為寇。
這兩種人都能憑借自己的本事或狠毒的心性,成為群體中起主導作用的中堅力量。前一種人情有可原,若能不忘初心、心懷正道,尚能理解,而后一種人,其結局就算是以死謝罪,尚不可贖清其罪孽。
至于最后一種人,就是普通百姓,他們大多為生活所迫,無法維持自己的生計,從而落草為寇,以打家劫舍為生,這類人數量最多,也是山匪中地位最低的一個群體,說句不合適的,就是一群為了活著而被中堅力量驅使的烏合之眾。
而帶路的這個高大男人,如果玉清猜得不錯,應當屬于第一種,或是因為壓迫,或是因為仇恨,從而殺了某個大官,為了保命,這才入了這座位于青草山西邊的青苛寨。
青苛寨依據山勢而建,以竹子、木頭等生長在青草山的植物為原材建成,范圍不算小,但條件簡陋,只比烏江邊的那片吊腳樓好上一分,尚及不上合眾艄公之力所建的那所艄公小學。
兩人往寨內行去的這一路,引得寨子里邊的山匪側目而視,對玉清的是上下打量并審視,對大漢的則是尊敬,并殷勤的喊上一聲‘楊三哥’。
大漢心里急切,悶著頭往里邊走著,沒那個心思同他們打招呼。
玉清則是泰然自若的掃視著四周,偶爾撞上審視的視線,便目光如炬的回視過去,使得打量她的人都下意識的收回目光。
她快走兩步,走到大漢身旁,笑著問,“大個子,你姓楊?”
“嗯。”大漢沉默了片刻,隨后補充了一句,“你叫我楊順就行。”
“楊順……名為順,所行之事卻為反,真是頗合時宜的好名字啊。”
楊順閉緊嘴巴不說話,不知是被玉清的陰陽怪氣懟得無話可說,還是懶得再同她說這些沒什么意義的廢話。
但玉清可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她微微往側方傾著上身,狀似好奇的問,“他們為什么喊你三哥?”
楊順捏緊了拳頭,這是大夫,是救大哥性命的大夫,想讓他拿出所有本事將大哥救回來,就不能用威脅的方式讓他閉嘴,忍,一定要忍。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躁意,沉聲回答,“我是青苛寨的三當家。”
玉清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贊嘆道,“原來楊三哥這么厲害呢,竟然是這么大的山寨的三當家。”
不知為何,楊順忽然覺得自己后頸一涼,那感覺他很熟悉,有一回在山里巡視,無意間闖進一頭猛獸的領地,被它盯上就是這種感覺。
他看了眼說出這句話的大夫,一時不知道對方是真的覺得自己厲害,還是在諷刺他,偏偏打眼看去,這大夫的眼神和表情都很真誠,好像說的是真心話。
這個大夫的膽子大得出奇,真是太古怪了。
正當他思考著該怎么回答的時候,大哥的屋子終于出現在視野當中,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到了。”
拋下這句話,楊順快跑著來到房外,推門進去,卻發現大哥滿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旁邊圍了一圈人,不知道在議論著些什么,他不由皺起眉。
自從大哥中彈后,寨子里的氛圍頃刻間就變了,某些人的心野了,想要趁著大哥傷重不醒殺了大哥上位,所以他在臨走前警醒過大哥最信任的幾個下屬,不要隨便讓人進屋,現在這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聽到開門的聲音,眾人紛紛回頭看去,見來人是楊順,表情各異,有激動的,有情緒難以言明的,也有帶著些失望的,可謂千人千面,心思各異。
人群中心的那個人很快收斂了表情裂開那一瞬泄露出的那一絲失望,關切的問,“三弟,找到大夫了嗎?”
楊順面色沉凝的回答,“不負二哥的期望,兄弟將大夫帶回來了。”
說話的人正是青苛寨的二當家竇含,
竇含的表情因為楊順的回答難看了幾分,卻見出現在他身后的是個年輕人,臉色又好上了幾分。
他上下打量著玉清,嗤笑一聲,“三弟,你也是急糊涂了,找來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頂什么用。”
玉清微微一笑,“延壽堂,翁執安。”
延壽堂這三個字在整個涪州縣,乃至渝州城境內,都是神醫的代名詞,而翁執安在這個名字,在渝州城或許知曉的人寥寥無幾,但在涪州,可是能與陳延壽陳大夫齊平的。
轉瞬之間,那人的面色又難看到了極致,他屬實沒想到,楊順有那個本事將延壽堂的大夫請來,他也沒想到,延壽堂的大夫會不怕死的跟著他進土匪窩。
楊順不再耽擱,對著玉清抱拳道,“大夫,我大哥的傷就拜托你了。”
玉清頷了頷首,往床邊走去,竇含還頂在床邊不動,她毫不客氣的一揮手。
“讓讓,你擋路了。”
無奈之下,竇含只能退到一旁。
他心中暗道,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