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蔡先生與他的家眷率先到達涪州縣城北門外的荔店橋碼頭,玉清與石越璋親自去碼頭相迎。
雖說玉清不是人群中最高的那個,但卻是最有氣度的那一個,笑起來如沐春風,溫和至極,像一位飽讀詩書的文人雅客,但又不僅僅只是文人氣度,目中亦有著睥睨之勢,好似萬般都在心中,了然于胸,這樣復雜的氣度使得蔡民友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兩方雙向奔赴,蔡民友率先熱情的伸出右手,笑著說,“慕名已久,今日得見,乃民友之幸,翁校長,幸會啊。”
滿目的喜意,全然沒有當下處境的窘態,反而怡然自得,也沒有長者高不可攀的姿態,更沒有第一次見面應有的陌生,溫雅又自然的熱情,看起來就像是玉清的同輩人,甚至是同齡人。
說來也是,想要一直走在時代的前沿,第一個要求便是與時俱進,維持精神上的年輕,很顯然,蔡先生就是這樣的人,而就是這樣的人,才能在如今的時局下與年輕人站在一起。
玉清微微垂首,禮貌的伸出手與他淺淺一握,收回時笑著說,“蔡先生愿意賞臉來此窮鄉僻壤,參加一所名不見經傳的醫專剪彩儀式,為醫專學子說上一句鼓勵之語,才是執安和醫專學子的幸事。”
蔡民友莞爾一笑,“越是偏僻之所,越是要花更多的力氣去抓教育,若我能為此做些什么,自然責無旁貸。”
“蔡先生有國士風度,執安佩服。”
“翁校長年輕才俊,民友亦佩服。”
……
瞧著兩人真誠的互相吹捧,蔡先生的夫人無奈的搖搖頭,轉而笑吟吟的說,“自聽聞了執安小姐的事跡后,民友在家中時就常念叨,若國家再出現幾位如執安小姐這般年輕有為的少年,當下時局的困境或能緩解一二。”
蔡民友的夫人名黃世振,是蔡民友同鄉之女,彼時正值蔡先生的第一任妻子因病逝世一年,蔡先生的友人見他孤身一人,勸其再娶,不久后他便與黃女士因畫結識,于十一年前在余杭訂婚,家中除了第一任妻子所生一子外,兩人還育有一女。(《蔡元培自述》)
這一兒一女此行也一并帶了來,如今就在兩人身后,由鶴翊云陪著,看起來這兩人都很喜歡鶴翊云這樣外柔內剛的姐姐。
玉清與鶴翊云頷首示意,聽見黃世振的話,微笑道,“黃女士謬贊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無論何時,當下的時局都會催生出無數引領當下社會之風騷的杰出之人,而今時局下,蔡先生便是其中之一,未來還會出現能秉承蔡先生志向的年輕人,黃女士亦然。”
聞言,黃女士眼角浮現幾根溫和又利落的魚尾紋,“我不過是幫民友略處理些家事,焉能在此之列?”
聽見她自謙的話,玉清淺淺一笑,轉而正色道,“黃女士此言差矣,就個人而言,要想治國,必先齊家。而對國家而言,內政不穩,則不可抵御外敵。蔡先生能如現今這般沒有后顧之憂的與國內外的風刀霜劍傾情斗爭,全然是黃女士您的功勞。依我說,只有您與蔡先生合在一起時,才是真正名震各界的蔡先生,蔡先生以為如何?”
蔡民友容色暢快的哈哈大笑了幾聲,滿目笑意道,“翁校長說的絲毫不錯,如果沒有世振幫我處理家事、教養兒女,我無法全心投入教育事業,如果沒有世振為我紓解教育改革中所遇的困苦,與我探討理想與信仰,我亦不能從一而終、堅持不懈。沒有世振,就沒有今日的蔡民友。在蔡某看來,不僅僅是世振,所有婦女在家庭中所作出的貢獻,都必須被肯定與贊同。”
待他說完,黃女士睨了他一眼,“與執安小姐初見,你就開始上課了。”
蔡民友笑了笑,目光愈加溫和,“是蔡某之錯,黃女士教育的是。”
蔡先生的一雙兒女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兩人的相處風格,是以神色如常,絲毫不覺意外。
黃女士不再看他,轉而看向石越璋,目露驚奇,“這位就是巾幗會的大當家石小姐?”
“正是,”石越璋微笑著說,“黃女士,蔡先生,久仰大名。”
“是我久仰石小姐大名,”黃女士贊嘆道,“如此巾幗之才,為天下女子之幸事。”
說話間,王令棠、牛在野已經帶著人將行李從船上取了下來,隨時可以出發。
趙二叔和趙二嬸也出現在船首處,沖著玉清揮了揮手,玉清笑瞇瞇的也沖著他們揮了揮手。
“執安小姐與這位掌舵的艄公先生相熟?”黃女士好奇的問。
“正是,當初我流落烏江之上,是趙二叔將我撈起并帶回了家,給了我一個臨時落腳的居所,趙二嬸也一直將我視作親生照顧,他們都是好人,”玉清毫不避諱的回答,隨后抬手做邀請狀,“黃女士,蔡先生,接風宴已備好,請隨我來。”
蔡先生笑呵呵的也抬起手,“翁校長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