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儀,玉清,蔡松坡,小鳳仙和良玉樓,這五個人組合在一起,放在整個八大胡同也是極其顯眼的存在。
此時此刻,這五個人正坐在同一間酒樓、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且極其光明正大,而不遠處的客人,就是袁三和袁大總統的人。
這是一家以銅鍋涮肉為主的店,五人對周遭略有些嘈雜的環境視若無睹,吃得那叫一個歡快。
小鳳仙和良玉樓兩人,一個溫柔的給玉清涮羊肉,一個笑吟吟的給玉清剝水果,玉清當然也投桃報李,反過來投喂她們羊肉和水果。
尹昌儀和蔡松坡看著這副和樂融融的場景,心里頗有些滋味,曾幾何時,小鳳仙和良玉樓是如此體貼入微的對待他們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給對方,對視一眼,隨后又不約而同的提起酒杯,‘鏘’一聲輕輕撞在一起,敬孤單。
瞧著兩人‘難兄難弟’的樣子,玉清忍俊不禁。
事實上,這兩人也確實是難兄難弟,同樣處于危機四伏的境地,同樣的想破開死局,同樣的的寧折不彎,也同樣是愛國的將帥之才,共和的擁躉者。
猶記得蔡松坡入京覲見大總統的當天,立于大總統身旁的袁家大公子說了句,‘蔡都督務必要堅定的站在大總統一邊’,蔡松坡只坦蕩的回了一句,“松坡永遠站在國家一邊。”
而此刻,在銅爐炭火與煙霧的掩映下,不論是他,還是尹昌儀,神態都溫和得像個普普通通的文人墨客。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兩人的相貌都極其雅正,氣質也是如此,若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只會當他們是兩個飽讀詩書的風流才子。
“可惜了,”蔡松坡放下酒杯后笑著說,“自從黎胖子入京后,就貓在了府邸,可謂是足不出戶,說是要韜光養晦,不然,我們這桌飯還能更熱鬧些。”
黎胖子是何方神圣?自然是未來在袁大總統死后,繼承大總統之位的第二位大總統,黎秉經。
因其體胖,所以蔡松坡等人都在私下里戲稱其為黎胖子,所幸黎秉經本人也不在意。
尹昌儀呵呵一笑,“松坡兄也不能怪黎胖子膽小,雖然他確實膽小……只不過他現在任副總統一職,大總統卻不拿他當回事兒,也不給他實權,只將他視作吉祥物,尤其是在二次革命失敗后,他過得更是提心吊膽,哪里像我們,還敢在袁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亂竄。”
仰人鼻息的日子豈是那么好過的?真論起來,黎胖子的日子比他們還難過,只是黎胖子素來為人謹慎,才能安生至今罷了。
蔡松坡瞥了眼不遠處正偷偷打量著這邊的袁三,轉頭又看向尹昌儀和玉清,面上浮現一抹怪異的笑意,“老弟啊,有人盯上了你這表侄女,你待如何?”
尹昌儀神色古怪了一瞬,隨后重重的將酒盞砸在桌上,冷哼一聲,揚聲道,“我不求侄女將來嫁個什么高官富商,只要她不嫁一個小小年紀便不知潔身自好的男人,我怕我忍不住一槍崩了他。”
氣憤的模樣,看起來倒真像是關愛侄女的表叔。
玉清正托著下巴將小鳳仙哄得眉開眼笑,聞言,幽幽開口,“表叔莫急,我那一手庖丁解牛的刀法可不是鬧著玩的,不想活的盡管放馬過來。”
下一刻,那雙窺探的目光就消失了。
袁三的母親是霓虹國的女子,也許是血脈的緣故,也許是家庭教育的緣故,袁三小小年紀時便懂得鉆研,如今他已二十有一,也懂得了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樣的事,才會使事情的結果更大程度的對自己有利。
他原本的想法是,只要與尹昌儀結成姻親,那么父親交代的任務便在頃刻間迎刃而解,哪成想尹昌儀的表侄女如此的兇悍,顯然不是他能拿捏的,也不是他能耍手段的對象。
其實,玉清倒是有幾分希望那袁三不長眼的撞上來,然后將他給綁了,離京的時候帶上,用他做出些謀劃來,沒想到,膽子也忒小了點兒,稍微一嚇就將腦袋給縮了回去。
她搖著頭,嘖嘖了兩聲,對著小鳳仙和良玉樓說,“張姑娘,殷姑娘,有些人看起來強勢,實則外強中干,有我們在,你們無需懼怕。”
小鳳仙和良玉樓動作微頓,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恍惚想起,方才小鳳仙戲曲唱罷,在后臺相見時,玉清附在她們耳邊說,“若兩位有心逃離京城,來日可與我們一起離開,此舉雖有些冒險,但我可保你們性命無虞,如果兩位在八大胡同的姐妹亦有如此想法,我也可施以援手,只看諸位愿不愿意為了自由去冒這個險。”
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一個念頭,也該讓她們自己選擇一次了,結局最差不過是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