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兩日，大總統就急不可耐的提起朱筆批示：

“……，原川軍大都督，后川邊經略使尹昌儀，在任期內飛揚跋扈，秉性乖張，作惡多端。茲有本省生民蒙某及數眾來府控告。現成立軍事特別法庭，段芝任審判長，即日起對尹昌儀提出正式審理……”

公文一經發下，尹昌儀陣營的人頗有幾分塵埃落定的感觸，忙碌了這么久，總算是走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段芝曾經審理過一樁案子，同樣是都督，同樣是生民狀告，樁樁件件屬實，面對相似的案子，他思索了很久，自認為對尹昌儀的人品有幾分了解，但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便以審案為緣由與尹昌儀見過一面。

經過交談，段芝確認了尹昌儀頭上的這些罪責全系誣告，心中大定，加之又被大總統數次致電催促，不得不加快步伐，計劃在除夕之前結果此事。

事情他都做了，也盡力了，結果怎么樣，他可控制不了，任何人都控制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就在尹昌儀的老師駱公骕在報紙上將尹昌儀在革命與西征中所做出的貢獻大書特書的當日下午，尹昌儀一案終于到了正式開庭的一日。

這樣重大的日子，玉清難得‘盛裝打扮’了一番，往常松散束起，肆意自由的頭發一絲不茍，一身合體的中山形制服飾，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既溫雅，又威嚴。

殷文鸞靜靜地站在車門旁，目送著玉清和索思遠消失在軍事法庭外，眼底的羨慕怎么也藏不住。

除了作為污蔑別人的證人，八大胡同的女人……哪里有資格進入這樣莊嚴肅穆的地方？

她垂下眼，落寞的笑了笑，默默地退回車中，等待凱旋的消息。

計劃旁觀這場審判的高官、記者等陸續而至，蔡松坡與玉清幾乎同時到場，他走在玉清和索思遠前邊半丈，昂首挺胸的率先踏進法庭。

法庭氣勢森嚴，但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心理上的負擔，他頂著來自四面八方、情緒各異的目光，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嘲諷……他依舊八風不動，與‘老朋友們’一一寒暄。

他身后的玉清裝束與當下女性流行的服飾迥然不同，自然而來引來了很多打量的目光。

雖說玉清對外的身份是尹昌儀的表侄女，但她究竟是什么人，京城富商高官的圈子里，算得上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是自她入京后，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所以這些人也不戳破她這顯而易見的謊言，就將她當做尹昌儀的表侄女看待，只要她老實待著。

作為表侄女，來旁聽自己表叔的審判合乎情理，自然沒有人不識趣的上前阻攔。

主要人員到齊，尹昌儀一案正式開審。

大總統親臨法庭，高坐審判席，段芝主審，尹昌儀坐在被告席位，容色平淡的聆聽著段芝提出的公訴，其中包含了大總統為他羅織的近十條罪名，可笑的罪名。

段芝毫無波動的聲音落下，法庭內的空氣一片凝滯，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發出任何聲音打破肅穆的氣氛。

大總統怒目圓睜，厲聲喝問，“尹昌儀，你可知罪？”

“不過是無中生有的誣告，大總統想讓我認下何罪？既然想要用子虛烏有的罪責來誣陷我，何不讓羅織出這些罪責的蒙可當庭作證？”

大總統冷笑了一聲，“原本想要為你這個革命功臣保留些顏面，奈何你自己不愿，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將人證帶上來！”

不多時，蒙可，也就是偽裝成男人的阿蒙，被持槍士兵從側方護送進來，站上了證人席位。

大總統穩坐高臺，等著蒙可的證言將尹昌儀踩進泥里，哪成想，蒙可當庭翻供，看起來像是被駭人的場面嚇破了膽，竹筒倒豆子似的將‘真相’叭叭吐露了個干凈。

包括見利起意、編假話誣陷忠良，大總統明知罪名虛假仍要求他做假證等等，一番話下來，幾乎沒有罪名可用。

大總統臉黑如鐵，法庭內更沒人敢觸他的霉頭。

正當大總統打算斥問蒙可，尹昌儀適時的冷笑一聲打斷，“既是誣告，這些罪名又如何成立？”

瞧著對方寧折不彎的孤傲模樣，大總統眉心一跳，青黑著一張臉惱羞成怒喝斥，“尹昌儀，你放肆！你這是接受審問的態度嗎？段芝，繼續！”

見大總統鐵了心要給尹昌儀定罪，段芝面無表情的復述了一遍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所有人都知道子虛烏有。

索思遠掐準時機站起來，槍已上膛，亮出來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