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統只覺得怒不可遏,冷哼一聲就欲拂袖而去,蔡松坡忽的開口阻止。
“大總統且慢,目下證據確鑿,尹將軍屬實冤枉,為撥亂反正,也為平定民心,大總統應即刻下令將尹昌儀當庭釋放才是。”
黎秉經一雙眼珠子滴溜轉個不停,假裝不經意的瞄了蔡松坡一眼,心中暗道,還得是你啊蔡松坡,他黎胖子可沒這個膽量,比不上,比不上啊。
但大總統怎會讓自己近些日子的全部安排白費,于是佯裝沒聽見,在衛士的護衛下,目不斜視的大跨步往外走去。
正這時,章學承驀地起身高聲附和,“尹昌儀慘遭誣陷,大總統卻對他的清白和諸君的訴求置之不理,令人心寒,難不成果真如外界及蒙可所言,所有罪名都是您所主導強加,只因忠良不愿做狗?”
這話說得可嚴重了,直接將之前的粉飾太平撤爛,所有的齟齬都曝露在陽光下。
在場的人幾乎在同時在心中嘆了聲‘章學承可真是銅墻鐵骨啊’,但轉念一想,對方號稱‘章瘋子’,又覺得甚合清理,別人敢做的事他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他也敢做,與‘瘋子’二字甚是貼合。
大總統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冷聲威脅,“章學承,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是京城文學界的泰斗,這個道理不應該不懂。”
章學承不為所動,挺直身子回望過去,目光直直射入對方的雙眼,“請大總統下令,當庭釋放尹將軍。”
事實上,這個時代不怕死的人滿大街都是,既然已經有人開了這個口,旁觀席上的人也不收著了,附和的聲音陸續響起。
顯而易見,大總統這步棋走得太急,倉促之下看得太淺,最終導致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雖說大總統想復辟,想當皇帝,但到底民眾思想覺醒,民主共和已經像瘟疫般傳播開來,使得他顧及良多,不得不壓下怒火,沉聲道,“我有要務在身,此事容后再議。”
章學承頭鐵得很,直接上前一步擋住對方去路,“請大總統發下明令。”
笑話,大總統被下了面子,已經氣急敗壞,只要出了這個門,隨時可以不要臉的用任何理由將尹昌儀逮捕下獄,他們所做的一切便全部白費,所以此事必須在法庭內定下,不可遷延。
大總統扭頭看了眼段芝,段芝滿眼無辜,這樣群情激奮的場面,莫說他控制不住,就連大總統自己,也沒辦法順利脫身。更何況,不出一日,輿論就會將總統府淹沒,他能是個廢物,又是個庸才,能力有限,還是獨善其身吧。
雙方對峙了幾分鐘,大總統胸中的怒火忽然熄滅,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再這樣拖延下去,丟面子的是他。
話在最終翻來覆去了片刻,他冷聲宣告,“經查,公訴所列之十項罪名皆為虛構,尹昌儀……無罪,當庭釋放。”
“嘩——”
法庭內一片嘩然,這句話說出口,可就代表著復辟失去一局,意義重大。
再看大總統,他終于找到了機會脫身,離開了喧嘩的法庭,段芝長出了一口氣,象征性拿起法錘輕輕一敲,高聲道,“尹昌儀無罪釋放,退庭!”
話音落下,他輕輕放下錘子,橫穿喧嘩,經過尹昌儀身旁時,腳步稍作停頓,微笑著道了聲‘恭喜’,隨后揚長而去。
不多時,人群涌出,殷文鸞已經立于車旁,見到幾人柔聲道,“恭喜諸位的辛苦沒有白費,恭喜尹將軍得出牢籠。”
“同喜,”尹昌儀哈哈大笑了一聲,轉而又故意放大了聲音,“這京城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冤假錯案不少,我可不敢再待下去,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我就帶著我這大侄女回川州。”
這番話很快就被暗中盯梢的人傳到總統府,大總統靜默片刻,呵呵一笑,只不過贏了一場,就洋洋得意了起來,當真以為這京城是他說走就能走的嗎?
尹昌儀走得掉嗎?當然走得掉!
不只是他,蔡松坡、殷文鸞、索思遠等眾都在易容后順利登上了火車,但并非是次日,而是在庭審當日下午。
阿蒙在峨眉結識的朋友燕子武七此刻正在海津市火車站等著接應他們,尹昌衡對武七有救命之恩,武七打算冒險劫獄,如果不是阿蒙及時阻止,麻煩就大了。
至于尹昌儀在法庭外所說的那番話,不過是虛晃一槍,掩人耳目罷了,等大總統反應過來,他們早已離開京城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