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資本隨意剝削底層勞動人民勞力的年代,明銳東是一個少有的好老板。
趁著除夕佳節,他給明公館大部分傭人放了假,除了像明叔這樣沒什么親眷或親眷不在旁的。
人少了,洋樓自然而然會比以往更幽靜幾分,但點綴在各處的紅色裝飾讓靜謐的明公館在視覺上多了幾分熱鬧和喜慶。
玉清在神色詭異的管家的指引下入了洋樓,在小客廳內安坐,管家言去稟告老爺,她便打量起了四周。
小客廳被布置得很精致,以吸納了歐式風的中式紅木家具為主,輔以歐式拱頂窗,旁邊是西式壁爐,此刻正熊熊燃燒著,散發出陣陣熱意,讓小客廳在寒冰刺骨的年節溫暖如春。
阿蒙三人姿態各異的分立于玉清身后,全都低眉垂頭,一聲不吭,看起來脾氣不太好。
在昏黃的火光與透入窗內的自然光交相輝映中,三人連同玉清和這座屋子的格局融合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油畫,寧靜,莊嚴,肅穆,明銳東大步行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甫一看見,他便覺得自己的視覺遭受到了沖擊。
面對這樣的景象,他仿佛看見了不同于德拉克羅瓦所畫的那副《自由引導人民》,不由的呼吸一滯,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愣在原地,心中莫名的生出一個念頭:若不將這樣的畫面留存下來,太過可惜。
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倏然回神,面上旋即掛起貫有的溫和無害的笑容,疾步迎向小客廳,在吸引了來客的注意后,笑意加深,拱手一禮,“明某來遲,讓幾位貴客久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玉清起身拱手回以一禮,“明先生何出此言,我們未經拜帖,良辰佳節之日貿然拜訪,才是失禮,明先生莫怪?!?/p>
俗話說得好,禮多人不怪,明銳東連連道‘豈敢’,一時還算和諧。
事實上,帶有玉清照片的新聞報道只在渝州范圍內傳播,出了渝州,除非對渝州情況十分關注,或是在這里安插了釘子,亦或是如她入京后有些人特意調查她的身份從而知曉她的相貌,幾乎再沒人知道。
盡管她與明銳東通信已久,但對方亦不知她的相貌,否則,以她此刻卸了偽裝的樣子,在面對面的情況下,他很難認不出來。
此刻,明銳東已經在玉清斜方的沙發旁坐下,眼中帶著幾分糾結,仿佛是在思考該如何開口,又好像是在做心理建設,片刻后,他終于發出聲音,“聽光叔說,姑娘是我爹……咳,不知姑娘的母親是何人,現今可還安在?”
面對這么年輕的女孩,他終究是沒辦法問出‘你是我姑姑?’這樣的話,只能臨時拐了彎,換個問法旁敲側擊。
玉清神色微怔,旋即明白明銳東這是誤會了,頓時啼笑皆非,也不再藏著掖著浪費時間,只道了一句,“驛寄梅花,魚傳尺素,今日終于得以相見,明先生與我想象中的一般無二?!?/p>
明銳東是個聰明人,只‘驛寄梅花,魚傳尺素’這一句,他便反應了過來,下一刻,他騰地起身,看著玉清的目光如火炬一般明亮,“你是涪……父親遠房表兄明知南的義妹?”
玉清微微頷首以示肯定,笑瞇瞇的問,“明先生覺得我這個身份能否做實?”
明銳東哈哈大笑道,“自然可以?!?/p>
坐回到沙發上時,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忽然一收,悻悻的問,“安小姐,不如我們還是各論各的吧,你與表叔兄妹相稱,我與你兄妹相稱,方便你在滬市走動,如何?”
明三叔好歹比他年紀大一些,喊表叔倒也沒什么尷尬之處,但在人前對著一個這么年輕的姑娘喊表姑……他不要面子的?
玉清歪了下頭,欣然道,“客隨主便,都聽明先生的。”
正這時,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從墻后探了出來,好奇的看著里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這位姑婆竟然這么年輕?
明銳東向他招了招手,介紹道,“這是犬子明樓,明樓,來見過姑姑。”
明樓很聽父親的話,乖乖的朝著玉清喊了聲‘姑姑’。
玉清看清他的面容,雙眉同時挑起,唇角的弧度壓不下一點。
呦,多年不見,藺大公子怎么變得這么拉,咳,這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