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過飯后,分別去盤花海礁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坐下,各自負責(zé)觀察一個區(qū)域。
直到太陽漸漸西沉沒入海平面,將水天相接處的云層暈染出絢爛的光芒,如火光沖天而起,令人目眩神迷。
海風(fēng)似乎也被這壯闊華麗的景象震驚到失語,以至于孤島上的人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我從小在海邊長大,對海上落日司空見慣,沒想到會在這種危險的時候領(lǐng)會到它即將逝去的波瀾壯闊。”張海鹽感慨似的嘆了一聲,語氣中藏著些許復(fù)雜。
張海蝦默不作聲地看著天際僅存的那點微光,耳邊傳來張海鹽的話,一時間心情復(fù)雜,沉默半晌后,他低聲道,“也就只有這時候,才能真切的感受到。”
三十年,他和海鹽畫下的那個圈代表了賣身三十年,他從前想過,干娘的這紙契約是希望他們用這三十年還了家族的恩情,三十年后就去過自己的日子,但整整三十年,他們真的能活到契約結(jié)束的那一日嗎?
對于這個問題,張海蝦沒有答案,他也從未向海鹽披露過自己真實的想法,但至少他能確定一件事,海鹽一定能跨過這頁紙所代表的距離,走到彼岸。
“兩位少年,別再多愁善感了,回神,你們期盼的東西來了。”
玉清略帶調(diào)侃的語調(diào)響起,兩人的思緒瞬間被拉回現(xiàn)實。
此刻天際只余一條明亮的白線,海上有些昏暗,但景象還算清晰,很快就有一團黑黢黢的東西出現(xiàn)在他們目之所及的盡頭,遠遠的,張海蝦兩人就確定這是一個漂浮著的大霧團。
霧團速度之快,轉(zhuǎn)眼間就移動至盤花海礁近前,猛然一口將盤花海礁整個吞下,眾人眼前一下子就被蒙上了一層濃霧,幽深的大海消失從他們的視覺消失。
張海鹽覺得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時間,濃霧中就影影綽綽多出了幾十道垂頭而站的影子,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影子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身處其中的陰森感和陳禮標(biāo)敘述的簡直一摸一樣,陳禮標(biāo)確實沒有騙他。
下一刻,他就開始呼喚張海蝦,得到張海蝦的回應(yīng)后趕快與他會合。
另一邊,在霧氣到來的瞬間,蘇念卿的鼻腔就充斥了尸臭味,她迅速移動到玉清身邊,并在移動的同時解開裹在陌刀外的麻布,握住纏著粗糙麻繩的刀柄,時刻準備著拔刀。
這些影子出現(xiàn)后,她警惕的四下觀察了一番,隨后松開握著刀柄的手,就近選擇了一個過去查看,似乎這種可怖的場景在她眼里只是尋常。
片刻后,她返回玉清身邊,皺著眉道,“這些影子都是尸體,而且是用鹽腌制過的尸體。”
玉清認真的打量著面前這具尸體的特征,伸出食指抹了一下它覆蓋了一層粗鹽的下巴,手感上像是搓到了一層沙子。
她收回手,將指尖放在鼻下一寸處輕嗅了一下,旋即搖搖頭道,“確實用粗鹽腌制過,但不僅僅如此,在被鹽腌制之前,這些尸體還被人注射過有強力防腐功效的藥水,以及……他們死前可能遭受過虐待。”
這個虐待并不是指他們死前一定經(jīng)歷過毆打等肢體上的打擊,而是指經(jīng)受了不堪重負的體力勞動,就像是封建時期因繁重的徭役而累病累死的青壯年,或許也存在肢體上的打擊,這并不沖突。
除此之外,她還能大致看出,這些干尸中有一部分死前生過某種疾病,且是同一種疾病,很有可能是一種傳染力極強的病。
忽然,玉清的眸光冷淡了幾分,目光轉(zhuǎn)移,對蘇念卿微不可見的頷了頷首。
蘇念卿會意,提著刀潛入了濃霧中,緊接著兩道劈砍聲接連響起,很快她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只是這一次,刀鋒上浸滿了鮮血。
她提著一顆腦袋回到玉清附近,與此同時,周遭的人影忽然消失,隨后不過短短幾秒鐘,濃霧便如潮水般退去。
視線不再受阻,張海鹽本想過來會合,恰好看見這血淋淋的一幕,雙腿頓時停在原地。
倒不是怕,畢竟他殺過的人也不少,就是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好像上面架了一把隨時會劃拉下來的利刃。
南洋第一猛男張海蝦面不改色的走過去,彎下腰皺著眉頭仔細端詳著那顆腦袋,半晌后直起身問,“身子還在呢?”
蘇念卿搖搖頭,“大概是怕身份暴露,所以趁著我收刀的時候?qū)⑸碜訋ё吡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