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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恨歌之朝朝暮暮

第八章入局——鷸蚌之爭

“老爺,李大人到!”

陳績之揮手示意管家把李大人迎進來。

李陵在管家身后一路往陳績之的主廳進去,陳績之是三朝元老,長女又是當朝皇后,身份自然是貴重無比,但陳府卻難見奢靡。走過三回院落,進入主堂。陳績之端坐在廳前,右邊坐著一臉桀驁的陳粲。

“拜見太宰大人”李陵畢恭畢敬的給陳績之鞠躬參拜,轉身跟陳粲拱手問安,陳粲端著茶不予理會。陳績之見陳粲對李陵還是如此怠慢,心中有些不滿。

“粲兒!你和李大人同朝為官,該多多照應才是!日后若有不解之難題,為父不在身邊,你大可尋李大人參詳,切勿自己莽撞行事!”

陳粲聽到陳績之如此捧李陵又這般踩他,心里很是不悅,但又不好發作,只得應聲參禮。

“是!”轉頭看向李陵,眼神里滿是不屑,繼續陰陽怪氣的說:“李大人不但滿腹經綸,這眼光更是獨到,初入京城榜上有名就能拜入父親門下,一路直上青云坐到這戶部尚書之位,這大齊的錢袋子都捏在你李大人一人之手,可讓我太宰之子都望塵莫及啊!”

李陵一聽這話,趕忙從從座椅起身,不停的向陳績之和陳粲拱手辯言,姿態非常謙恭。這是陳績之選中這個門生并愿意提攜他的原因之一。

“好了!”陳績之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陳績之示意管家把下人都屏退,廳上只有他們三人。陳粲見狀知道父親有要事商議,便也不敢再多說半句。廳上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李陵”

“老師”沒有旁人的時候,李陵便稱呼陳績之為老師。

李陵是陳績之門下的學生。承昭七年,李陵初入京城應試。那年的主考官正是陳績之,他看到李陵的策論,非常欣賞,覺得他有個可造之才,便命人調查了李陵的家世背景。得知李陵只是一介鄉儒,既無士族背景又沒有拜入他人門下,便立即收于麾下,處于惜才也處于謀劃。初入京師便能夠成拜到陳績之的門下,朝廷上下的官員自是對李陵刮目相看,大家都想知道這書生的真實來歷。如果只是來自鄉野的儒生,又憑什么可以得到當朝太宰的青睞。陳績之對這名學生也是照顧有加,不但把親侄女下嫁給他,更是在官場上為他鋪平道路。李陵也不枉陳績之的用心提攜,不但在政務上勤勉,在朝中行事更是謙恭有禮讓朝中許多人都對他贊不絕口。戶部在他的手上同樣也井井有條,不僅迅速的料理了上一任戶部尚書賈儒留下的爛攤子,還鉗制了寧遠侯一干等人的諸多政事。一介寒門短短幾年就從六品飛升為執掌戶部朝廷大吏,仰仗著陳績之的提攜卻也不全靠著他的提攜。這樣的晉升速度,不免讓朝中的官員都眼紅不已,包括陳績之的親兒子陳粲在內。

“我聽說近日寧朔進宮呈報軍需,又重提了出兵一事,皇上沒有立即答應他,但是這次也沒有立刻回絕他。若皇上有意出兵,必會傳你入宮,遲遲未見動靜,想必皇上心里也還未拿定主意!”

“老師,昨日我曾進宮,可皇上對軍需和出兵一事只字未提,看來皇上是無心挑起戰事。可眾人皆知魏馳不在戰場,乃是對我軍的天賜良機,若寧朔和晁尚書力薦,皇上最后或許心動也猶未可知!”

“據派去的探子回報,魏馳此次被陷下獄,看似是朝臣所為,實則是有心之人揣摩到了大梁國皇帝的心思,刻意而為之。這樣既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又不讓皇帝陷于誅殺功臣名將的不義境地。魏馳想要脫身重返軍營,恐怕是難了。”

聽著陳績之所言,李陵和陳粲都默不作聲。李陵是在思索籌謀,而陳粲則目光呆滯,看樣子應該是覺得這就是一場無關于他的談話,還不如放自己出去喝喝花酒來的自在,反正也幫不上忙。

“老師,倘若魏馳不赦,大梁軍中必定大亂,那些魏馳的心腹親信和邊疆守城老將勢必心生怨恨,到時候對我軍確為莫大的制勝之機!”李陵說著有些激動,他心里同樣也驚詫。陳績之居然還在他國朝廷安插了自己的內應,他對這個老謀深算的太宰又有了幾分新的認識和敬佩。

“是!魏馳不赦乃是我軍的制勝之機,但若寧朔出兵卻也就是我們的制死之局!”此話一出,陳粲和李陵都望向陳績之。

“太子雖為嫡子,理應名正言順繼承皇位。但自古軍權可左右政權,歷朝歷代被軍權取代皇位的例子比比皆是,對此我們不得不妨。更何況,昭王蕭秉鸞早已成年,這些年皇上為了歷練他交派了不少政務,他處理的也算妥當,因此在朝堂上也是有一批人擁護左右的。寧妃在后宮地位也僅此于皇后,而且仍然恩寵不斷。若讓寧朔這位親舅舅再立如此戰功,想要節制他們,到時候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他要打讓他打便是,真是要打起來,他寧朔也不一定真的能贏不是!要是戰敗,我看他還有什么臉面立于朝堂之上!”

陳粲不耐煩的大聲說著,他覺得父親把寧朔看的太厲害,在他眼中寧朔是靠著祖上的蔭封才走到今天,他對寧朔一直是不服氣又看不慣的,聽到父親如此抬舉,心里更是不快。

李陵看了一眼陳粲,并不加理會。

“老師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些年寧朔征戰在外,屢立軍功,在將士心中也頗有威望,加之祖輩蔭封以及寧妃在后宮中的勢力,若是此時大破梁軍,不論朝臣怎么看,皇上一定會重賞以勵士氣。”李陵頓了頓,思索了片刻,繼續講:“寧朔現已居太尉之職,獨子寧伯宗也驍勇善戰官居右驍騎將軍。此役若捷,皇上能賞的,除了金銀寶器以外,恐怕就只有一物了!”

話到此處,連陳粲也瞬間表情凝重起來,經過父親和李陵的分析,他似乎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確切來說,是此次出征與否關系這整個陳家,乃至皇后和太子之位是否穩固。

“何物?!”陳粲發問。

李陵轉頭看著陳績之,陳績摸著下巴的胡須緊皺著眉頭并不作聲。

“不知我認為的和老師心里擔憂的,可是相同?”

見兩人都不回話,陳粲有些按耐不住,站起身來:“皇上還能賞他什么?你倒是說啊!難不成還能把太子之位因此賞給他侄子不成!”

李陵聽陳粲居然如此大放厥詞,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若沒有陳績之這樣的父親,陳粲恐怕是在朝中一日也過不下去的,李陵更是一刻也不愿跟他多處。

陳績之對陳粲的無腦發言又氣又惱卻又甚是無奈,便呵斥道:“你閉嘴!這些話豈是你能講的!”

“此等功在社稷的大捷自當是以侯爵賞之!”陳績之面色凝重,“寧遠侯本就以軍功自恃,寧朔承襲侯爵理所應當,數年也立下大小不計諸多戰功,皇上深知在戰事上對寧家還是不得不依仗,這次若是大敗梁軍,不但可解邊境多年被擾之困,更重要的是可振大齊君威,這一點皇上甚為看重。沒有了大梁邊境的叨擾,皇上自可更加安穩的求壽修仙。面對這樣的誘惑,皇上能不心動嗎?”

陳粲如夢初醒,聽著父親的話已緊張的一頭冷汗,癱坐著猛喝了一口茶壓驚。

“三軍統帥,尚懸。”李陵目光冰冷的看著陳績之。

陳績之起身走向廳前,站了些許時候,方才回身落座。開口對李陵說:“李大人,戶部對此役有何看法?”

李陵就在等陳績之這一問。

“若能一擊即潰自是我朝大幸,作為朝臣自必將大力支持,戶部也理當竭盡全力。”聽到“理當”二字,陳績之知道他已有了主意。

李陵自有李陵的城府,他為人謙卑,行事穩重,洞悉時事也甚為敏銳。當初看到他的那份試卷時,陳績之就知道,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將來對他會有大用處。

“前年去年涼州豫州等多地相繼大旱,又逢洪災,每年為了賑濟災民已經耗費不菲。加之近年頻現的流寇,已是讓多各州縣的官府疲于應對。此時若要大舉出兵,所需軍資數額龐大…”李陵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目光投向陳績之。

“若要集齊軍資一則開源二則截流,別無他法。老夫說得可是李大人想講的?”

“老師睿智,學生豈敢妄言。”李陵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聰明,但從不自恃聰明。

“開源,唯一可行乃是增添賦稅。現今各地天災不斷百姓生活本已不易,再添新稅,必將引發民怨,皇上乃是明君圣主,斷不會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顧。更何況,遠水不解近火,哪怕是今日頒發調令,想要湊齊軍餉軍需,少說也需要一到兩年時間。我們等得,寧大將軍在邊塞可是萬萬等不起啊。”

陳粲聽到這話高興的臉上開了花,對待李陵的態度來了個翻天變化。他第一次覺著這一直以為的草包秀才,原來還是有點兒用,難怪父親要把他提拔到如此重要的官職之上,想那時自己想任戶部尚書,父親亦沒有準允,轉身卻就許給了李陵。

“那截流呢?”陳粲急不可耐的想聽下去。

“陳大人,您想這截流,從哪兒截?截誰的流?截多少才足夠?”李陵面向陳粲,語氣溫和謙遜,卻將陳粲問的啞口無言。

“這…這截流..自然是截國庫的流,還能截我們不成!”陳粲沒想到李陵突然向他發問,頓時有些窘迫。心想剛剛才對這個狗腿秀才有點好感,結果卻是看走了眼,居然當著父親的面給他難堪。頓時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陳績之卻是怡然自得的樣子,他很想李陵輔佐他的兒子。他深知自己兒子目光短淺且沖動魯莽,李陵偏就是個沉穩深算的人,若將來他百年歸天,若李陵愿相助,陳粲也不至于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看來無論貧民百姓或是高官顯貴,都有一點相同,既是為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皇上最重皇家顏面,自然不肯為了一場可有可無的仗給自己落下一個橫征暴斂的名聲。”這話是李陵想講卻不敢講的。“既這添賦充糧的法子不可行,只能在已有的盤子里做文章。”

“老師明鑒。”

“倘若皇上被寧朔和晁魏德說動,甘愿放棄這盤子里的肥肉,如何應對?”陳績之把問題拋給這個得意門生。

李陵起身拱手,這是老師看似隨意實則正式的提問,他必須照禮作答。

“學生愚見,倘若只是扣住戶部的銀兩和裁減些宮中用度,寧朔以家國大義巧言辯之,難保皇上會應允。但…”李陵遲疑片刻,接著說:”但年下便有一處需使銀子的地方,皇上是萬萬不會相讓的。”

陳績之笑了。李陵也跟著微微笑了。只有陳粲一臉茫然的看著兩人。

“何處?你倒是說啊!賣什么關子,真是!!”陳粲是煩死了這樣彎彎繞繞的說話,也實在是不耐煩了。

陳績之看這個兒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對皇上而言,如今何為第一要緊之事?”陳績之問陳粲。

“第一要緊之事?”父親發問,他不得不答,但又不能胡亂回答,便認真思考了一番。“這第一要緊之事,該是朝局是否安穩”

陳績之搖搖頭。

“百姓日子好過?”這話說的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陳績之搖搖頭,臉上表情有些無奈。李陵想笑不敢笑,看著眼前這個二世祖,心底對陳績之倒生出幾分同情來。要是自家祖上有人庇護,憑借自己的才學,何至于要如此做小伏低才能求得官位一展抱負。

“既不求國泰也不憂民安,那.,..再多生幾位皇子固國本??!”

“混賬!!!”陳績之沒想到陳粲居然如此無腦,什么都敢掛在嘴上,頓時怒火中燒,既羞又惱。

李陵平時雖已習慣了陳粲的驕橫跋扈,但卻也沒想到他如此愚笨不堪。

陳績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陳粲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訓斥:“國本!!何為國本?!太子早立,皇上正值壯年,你這混賬話若日后再敢說與人前,我便即刻令人將你活活打死,也好過陳家幾百口人終有一日被你連累!!”

陳粲沒想到會惹的父親如此生氣,便也不敢辯駁,雖心有不滿卻也只能認了。

“哎………”陳績之回身有些踉蹌,這一瞬間陳粲和李陵都本能立刻上前扶住他。這一刻,兩個人都意識到,眼前這個嚴厲的老人,是真的老了。雙鬢銀絲,身軀高大卻早已孱弱,唯一的兒子心智卻這樣愚笨,他這心里一定苦不堪言。

陳績之用手撐著頭,他已然被陳粲氣的頭痛了,閉著眼睛一揮手,李陵心領神會。

“小陳大人,想必您是一時沒想起來。”李陵故意在這時候往李大人三子前加了一個小字,這也是平日里大家對陳粲的尊稱,以示他和別人地位不同的象征。

“皇上春秋鼎盛,但任由哪一朝君王,無不愿得享百年。皇上在那場突疫之后,篤信仙術,年年更甚。初始還有言官諫臣勸阻,言求仙非明君所為,皇上置之不理。隨著對煉丹的癡迷越演越烈,諫官言辭也隨之變得更加尖銳,因此觸怒了龍顏,因為此事被罷免和斬首的文官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如今,已沒有人敢置喙半分。”

“這…這…”陳粲想說什么,瞥眼看了一眼父親,怕再惹他生氣立刻把話吞了回去。

“小陳大人是否想問,這求仙問道和這打仗軍需有何干系?”李陵看出了陳粲的疑惑。

陳粲瞪了李陵一眼,想說他明知故問,成心想看自己出糗,心里已是恨得牙癢癢了。

“求仙問道本和帶兵打仗本攀扯不上什么關系。可偏偏如果求仙問道之人和下令舉兵討伐的人是同一人,那就有了莫大干系。求仙本在積福累德,而舉兵必將尸橫遍野,兩者自是相左,皇上會選哪個?再之,皇上本想來年修建一座京中道觀,豢養全國各地而來的道者,這是一件浩大的工程,遲遲未動,為何?”李陵看看陳績之又看看陳粲,繼續自說自話:“國庫空虛已非一日,皇上心里比誰都清楚。眼下進項才稍微好看了些,若又發生戰事,那…三五年內,這道觀恐怕是修不成了,道觀修不成,何以求仙?百何得享萬年?皇上自然是關心國事心系百姓,但終究皇上更在意的,是自己!”李陵第一次有勇氣說出這大逆的話,小心謹慎的性格之下,心里也頗為舒爽。

陳績之看著李陵,不自覺微微頷首,回頭再看看陳粲,他也終于明白過來,坐在椅子上真真的考量起來。

三個人都靜默了一陣,各自喝了幾口茶。李陵接著開了口:“老師,學生尚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老師。”說著又起身作禮。陳績之見狀立即讓他無需如此客氣,坐下說話便是。

“老師,既然我們都知道皇上的心意并非主戰,為何要讓學生去附議戰事?”

“謹之”李陵,字謹之。陳績之是讓李陵知道,在他心里是把他當作至信的心腹。

“學生在”

“這官場和戰場有時候是一樣的,甚至,比那戰場的殺伐更加殘酷。戰場之上是狼煙烽火,兵槍相接,可那都是明刀明槍。可這朝廷之上,文官間的博弈,一個不小心,暗箭就會從四面八方而來,防不勝防!魏馳深陷牢獄,此刻我軍將帥主戰既合情亦合理。皇上若一口回絕,免不被武將和世人傳出主君不勇。但若應了,又有違自己的心意,此事本就不可兩全。”

陳績之才說了一小半截,李陵似乎就明白的七八分。

“老師讓學生附議主戰原來是以退為進,看似助力于寧朔,實則推著寧朔去觸碰皇上的逆鱗。”

“不錯。”陳績之神情從容,對這個學生的滿意已然溢于言表。

“你身為戶部尚書,這事早晚是要端到你面前,你不選,也得選。若是選了迎合圣意,就等于和寧朔一黨在朝堂上公然對立,無論此事結果如何,今后你都免不了一頓麻煩。而皇上未來被人責為懦弱之君,你便成為那奸佞之臣,那時候,皇上可不會體恤你的一片維護之心啊。”

陳粲聽著父親的話,連連點頭,他對父親還是無比敬佩。

“讓你上書附議,一則保你良臣賢德之名,二則你雖為我的門生,但入朝以來勤肅恭謹,他們也沒把你立為勁敵,不在朝堂上公然對立,也免你日后許多麻煩。”

“學生不才,處處需老師為學生勞苦籌謀,慚愧不已!”

陳績之擺了擺手,接著說:“你且只管上書附議,無需再三。至于如何讓為皇上解圍,將對方手中那把劍刺到他們自己的腹中,我自有打算。”

“是。”李陵拱手示應。

三盞茶過,李陵方歸。

將軍府在京城主街之后,整個府邸不單占了后街一整片田地,府中院落庭院處處更是雍容華麗,這樣的氣派和陳績之的太宰府相比起來,著實顯得太宰府太過寒酸。

寧府大門外兩尊石獅應該是這京城之中最大最氣派的了,朱紅的大門外站著四個戴甲府兵,儼然不可冒犯,小販走卒自是更不敢靠近。

寧朔回到將軍府仍是氣的坐立難安,將下人端來的茶水點心統統掀翻在地,更是將前幾日剛剛花重金買來的紫玉寶瓶摔的稀碎。家里的下人都害怕的躲在院外,這會子去招惹到暴怒的主人肯定是免不了一頓打罵責罰。

“老爺”寧朔正妻沈氏一面端過庭外丫頭手里新奉的茶水一面緩緩進入正廳,下人們也都在沈夫人的示意下默默退了出去,大廳之上只剩寧朔夫婦二人。

寧朔平日雖有些剛愎自用,但對這個明媒正娶的夫人沈氏倒卻格外尊重。不單因為沈氏出身士族大家,是國公之女,更因為她有著很多男子都不及的冷靜和眼光,謀略更是常人所不能及。沈氏自小深受沈國公偏愛,時常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不僅給她找了京城最好的老師學習詩書,還應允她讀兵法。據說沈國公和幕僚談論國事時,也曾多次讓沈氏在帳后聽習。這些年寧朔平步青云,離不開沈氏這個賢內助的出謀劃策。

“是夫人來了。”寧朔撇了一眼憤憤的說了一句。

沈氏已從寧朔手下那里得知了今日朝堂發生的事情,她太清楚自己丈夫的脾性了,暫且讓他先拿下人和物件撒撒氣,這樣的場景想必這些年沈氏已是司空見慣,處理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難怪下人們一見到沈氏出現,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沈氏走到寧朔身邊,輕輕取了茶蓋將茶近于寧朔嘴邊。

“老爺,這紫玉寶瓶也是您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心愛之物,今兒就這么摔了豈不是可惜。”

寧朔回頭看著這被自己砸的一地狼藉,又氣又有些羞愧,沒有說話只是接過沈氏手里的茶。

“任它什么寶貝,我還摔不起了不成!”說著寧朔將茶杯重重摔放在一旁的桌幾上。

沈氏見寧朔還在氣頭,便賠著笑臉說道:“只要老爺的氣能消萬分之一二,此等玩意自是百個千個我們寧府也摔得起。”

寧朔一聽這話,斜著眼睛瞄了一眼沈氏,看到沈氏自己也在癟嘴偷樂,他也不禁被逗得氣消了一半,他知道這是沈氏在打趣他。

“只是老爺,暴怒傷身。任他何人何事何物,也不配讓老爺您傷了自己的身子。”說著沈氏又將茶遞給寧朔,一面給他順起了背來。

沈氏終歸還是最了解寧朔的,一言兩語之間也讓寧朔怒氣盡消。

寧朔飲了幾口茶,回身拉著沈氏,說:“夫人,今日朝堂之事你可知曉?”

沈氏點了點頭,道:“后宮對前朝的關注甚是密切,今日我恰巧在寧妃娘娘宮中,所以對朝堂發生的事略知一二。”

沈氏確實略知一二,但詳情還是通過寧朔的親信部下才得知。而這點,她也是萬萬不能讓寧朔知道的,畢竟她只是一個女人。

“那陳績之仗著背后有皇后和太子,處處與我作對!今日朝堂上更是當面與我難堪,邊塞一戰乃打敗梁軍奪回失地的大好時機,他非但不盡為臣本分,反而處處掣肘,真不知這老匹夫其心為何?!”寧朔想起白天的事,又是氣的牙癢癢。

“老爺莫動怒”沈氏的面容還是那般溫和恬靜。

“老爺您這話,不對。”

“我不對…?講錯了?”寧朔有些詫異,一時語塞。

“老爺您說陳績之是仗著背后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但妾身卻認為,反倒是皇后和太子依仗著陳太宰才能穩居高位。”沈氏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臉上仍然掛著那一絲甜甜的笑意。

“哦?”

“皇后娘娘雖為六宮之首,掌后宮大權,但已失皇上寵幸多年,如今又有寧妃娘娘協理六宮。皇上更是時候是徘徊于新人寢殿,與皇后娘娘不過只是君臣的情分,而寧妃娘娘則與皇上有著夫妻的情感,這之間的差別,老爺您該是懂的。”

寧朔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想不到夫人對后宮的情形竟也這般洞若觀火!”

“老爺乃一家之主,已為了寧家殫精竭慮,妾身也只能盡本分,希望可以為老爺分擔一二。”

寧朔牽起沈氏的手,不住的點頭。

“陳老兒如此這般的與我為敵,無非是忌憚寧家再添新功,屆時危及到他女兒的后位和太子的至尊之路。”

“老爺既然心知他的用意,又何必因他置氣。”

“我哪里需要與他置氣!只是朝堂之上,唇槍舌劍為夫卻被他辯得…辯得…”寧朔最是看重顏面,今天陳績之讓他當眾出丑才會惹的他這樣的暴怒。

“陳績之貴為太宰,本就才思了的,要論這口誅筆伐的能力,老爺就是十個您,也敵不過他。”

寧朔聽沈氏夸對方,正欲怒斥,只見沈氏不緊不慢的繼續說:“他這一身的本事,不僅天下人知,皇上更是清楚。所以,老爺您在朝堂上論不過他,那才是該有的局面。若老爺上馬能征戰四方,為朝能言勝群臣,那皇上恐怕…”

聽到這里,寧朔如夢方醒。

“夫人提醒得是!曾經父親也百般叮囑,定要韜光養晦不可和陳績之正面交鋒,此事確為我行事魯莽!”

“老爺您做得一點也沒錯。若您不上諫出兵,這錯失的破敵良機將來被心之人拿出來大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將軍作為大齊第一武將,上書諫言,理所應當,任何人都不會質疑老爺您的一心為國的目的,而皇上更會體念老爺的忠心。至于陳太宰在朝堂上的奏對,完全是揣度了圣意。但這處處被人揣度心意,也非人人都樂意,特別是貴為天子的皇上。”

“此言有理,夫人是否已有良策?”寧朔明白他的這位夫人,胸中若無確鑿打算,是不會貿然開口。這點倒是和他莽撞的性格甚是互補,難怪寧遠侯當初執意要求取沈家這位千金,寧朔也是在后來才慢慢領會了父親的良苦用意。

“老爺…”沈氏欲言又止。

“欸!夫人莫要吞吞吐吐!你我夫妻,還有何顧忌不成?夫人于我,既是夫妻也是知己,倘若夫人是男子,這世間可沒幾人能比肩,能娶到夫人,也是我寧某人一輩子的福分!”

“老爺心胸寬廣,才容得妾身這般肆言,能伴老爺左右妾身已不枉此生。只是…老爺素來剛正,而奸佞之人行事陰狠,妾身只怕…”

“怕什么?!”

“只怕陳太宰不會就此罷休。”

“夫人覺得,陳績之等人,還有后手?”寧朔也從憤怒里清醒過來,逐漸變得冷靜。

“陳太宰心思縝密,做事沉穩,斷不會貿然與你在御前一爭長短。今日的朝堂論辯,或許只是一個由頭,或者說,只是一個開端。”

寧朔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相信沈氏的判斷,畢竟沈氏曾經多次幫助他躲避了太子一黨的陷害,沈氏是寧朔的正妻,但更像是寧朔最忠心最值得信任的謀士。

“如果一切只是一個開頭,那他們在密謀什么…”寧朔自言自語。

“不管他們在籌謀什么,有一點能夠確認的是,定和軍需錢糧脫不了干系。”

“這些年陳績之手握戶部,多次以國庫錢糧緊缺為由裁減軍需,成為我軍征戰在外最大的掣肘。他這么做,皇上不但知道,還默許了他這番所作所為,那便不再單單是陳績之,而是皇上想要掣肘我,掣肘我寧家。皇上是怕…”

“老爺!”沈氏打斷了寧朔的話。她知道,哪怕是在自己府中,有些事心里明白,但有些話也不可以講出來。

“老爺掌管數十萬大軍,如此兵權誰人不眼紅,何人不忌憚。此次他們朝堂上公然挑釁,必是認定老爺會力爭出戰,而這背后的陰謀,還望老爺您定要細細思量。”

寧朔緩緩的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寧朔忽然開口對沈氏說:“夫人,明日還要勞你再去宮中走一趟。”

沈氏微微頷首,并沒有打斷寧朔的話。

“夫人轉告寧妃娘娘,務必更加留意皇后和太子的一舉一動,陳家上下同氣連枝,他們若是有陰謀必是牽一發動全身,不可能毫無跡象可尋。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定要更加謹慎才好。還有,皇上后宮的新人,吳貴人和那今日頗受寵愛的花美人,都出身士族,家族里平日雖表現的與世無爭,可實是個雙面人,可尋機除之,切不能讓她們成了氣候,來日成為皇后的臂膀!”

寧朔心思雖不及沈氏縝密,但也算是當朝的文武全才,如果沒有陳績之,陳粲可能早就被寧朔收拾的服服帖帖。

言畢寧朔夫婦徑直向內室走去。

愛說閑話的鬼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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