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粲心里甚是煩悶，一進千音閣就讓上了好幾壺醉仙釀，酒過三巡尋陽由緩緩扣門而入，陳粲以為是平日里那些狐朋狗腿正欲發作，見是陽由便把到了嘴巴的臟言穢語收了回去。陽由雖只是一介商人，但由于為人忠耿不貪戀錢財，因此在京城也小有名聲。

“今兒爺煩著，沒事別來湊著。”陳粲極不耐煩的喝酒沖陽由說道。

陽由只是笑了笑，俯下身子主動給陳粲倒起了酒來。“這是這千音閣招待不周掃了尚書大人的興致？”

陳粲一聽怒從心起，將手里的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咬牙切齒的回道：“尚書大人？！恐怕歷朝還找不出幾個比我窩囊的尚書來！”

“來人，趕緊把這收一收，別礙了陳大人的眼！”小廝趕忙進屋將破杯碎盞一一撿走換了上好的酒具。“把我藏在酒窖的寒潭春雪拿上來！”

“陳大人，這寒潭春雪是在下珍藏了十的年的佳釀，如今還未舍得嘗它的味道，今兒就借著陳大人的福，一起品品可好？”

陳粲撇了一眼陽由，疑惑的冷哼一聲：“平日里迎來送往不見你給我請安，這會子大家伙的都躲著我，你卻拿出自己的窖藏，實話跟你講吧，我而今啊，就是一落魄的前工部尚書什么忙也給你幫不上，這酒啊你還是省著留給別人吧！”

“寶劍贈英雄，美酒奉知音。在下出生卑微自然不配與大人論知音，只是這美酒不嘗，實在可惜了。”說著已將酒斟到陳粲面前，酒香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確實是一般酒難以媲美的。

陳粲從小錦衣玉食，但這樣香醇的酒也是很少喝到，飲過兩大杯后他示意陽由坐下，兩人推杯換盞的交談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陳粲看著陽由一邊問一邊笑。

“這京城哪兒還會有人不認識陳大人！父親乃是當朝太宰，胞姐是皇后，您也是首屈一指的工部尚書，這俗世人都說，這人世間的福氣啊，都盡在您一人身了。”

陳粲聽到哈哈哈大笑起來，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福氣！呵呵，他們是太宰，是皇后是太子，我…不過是個他們眼中的窩囊廢！”說罷又將剛剛盛滿的酒一口干掉，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

“陳大人過于自謙！在我等旁人心里，也是明鏡似的，我們不立于朝堂之上，自然不懂朝堂的規矩，但是誰有本事誰沒本事，老百姓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此時陳粲已滿臉通紅，他好奇的望著陽由，笑著說：“哦？說來聽聽！老百姓心里，我陳粲是不是也是個窩囊廢！！”

“陳大人，小的…小的可不敢隨意妄議朝中大臣啊！”

“欸，此刻此地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不能講的！想說什么盡管說，恕你無罪！”陳粲豪氣的擺了擺手，彷佛端出了帝王的架子來。

陽由見陳粲酒已過三巡，知道時候差不多了，便娓娓講道：“陳大人在我們百姓心里，在陽某人心中，不但不窩囊，而是一等一的豪杰英雄！”

陳粲很吃驚，雖然平時溜須拍馬的人不在少數，但從沒人將他和英雄豪杰扯上關系，大多也是奉承他父親罷了，這番說辭反倒讓陳粲倍感新鮮。

“哦？呵呵，英雄？還是一等一的？”

“是！”陽由回答的斬釘截鐵且面容嚴肅，“陳大人五年前修繕了濟世堂，讓京城受疫的百姓有了棲身之所；三年前陳大人主修了為祈降雨的炎天寺，后來的京中少旱；陳大人平日里為人豪爽出手闊綽，不因家世背景擇人而侍，對城中百姓也從不苛待。類此種種，實難細數！”

這一席話說得陳粲已是面紅耳赤，但倒也十分受用。

陽由鄭重的端起酒杯拱手說道：“此刻大人您不嫌棄陽由身份卑微，愿坐于此與我對飲，這份氣度，也非常人可比，依我看來…”

陳粲見陽由欲言又止，自己舉起酒杯碰了碰，“繼續說！”

陽由仰頭飲畢：“依我看來，這份肚量，堪比沛公！”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住，陳粲也驚的酒醒三分，他知道陽由說的是殺頭的胡話。好在此時沒有旁人，陳粲使勁一拍桌子，呵斥起來：“混賬！！！竟敢說出如此大逆的話，不要命了是不是！本官現在把你就地砍了也不為過！！”

陽由佯裝驚恐立刻跪倒在地：“陳大人饒命陳大人饒命，小的一時有感而發，實非有意不敬，請大人饒了小人！”

“今日沒旁人暫且饒你一命，記住！以后休要胡言亂語！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陽由連忙迎合，順手繼續給陳粲杯里倒滿了酒。

幾番交談后，本就印象不錯的陳粲對陽由更是多了不少的好感。此刻誰認可他擁戴他，誰就是他的朋友，而那些奉承的人此時都懼怕自己被牽連躲的遠遠的，反倒讓陽由顯得格外不同。

“離開了這京城，想再喝到這好酒，恐怕就難咯！”陳粲哀怨的望著酒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陳大人何故要離京？”

“何故？青州水禍聽說沒?”

“青州？”陽由佯裝思索，“據說水禍慘烈，死傷無數，可…可這大人您有何干系？”

見陳粲不語，陽由接著說：“大人胸懷百姓，又豈可坐視百姓受苦受罪，定時有賊人誣陷。”

陳粲聽后只是憤憤的猛灌了幾口酒。

“大人真就甘心如此作罷？”

陳粲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陽由道：“難道我還能違逆圣意不成？！”

“大人…”陽由正起身子端坐于前，“大人可有想過做那個真正下棋的人。”

陳粲眉頭一皺叱道：“有話就說，別跟老子整彎彎繞繞的那一套！”

陽由淺笑著回話：“小人有一計可助大人脫離困局重返朝堂。”

“你？！”陳粲看著陽由冷笑起來，“你以為當官跟你做買賣一樣簡單嗎？”

“小人愚見，當官比這做買賣可省心許多。一個會當官的老爺不一定能做好買賣，但一個做大買賣的人卻往往可以輕松做大官。”

“放你媽的屁！”陳粲酒勁漸起，聽到一個商販如此侮辱自己，頓時怒了。

“大人且聽在下講完再發怒也不遲。”陽由見陳粲這般粗鄙心里早是萬分鄙視，也不愿再和他多費口舌，于是便直奔主題的講起了已經定好的計謀。陳粲雖有幾分醉意，但也聽的真切，從最初的不屑慢慢地也開始對眼前的男子刮目相看，甚至后來不住的點頭稱是，臉上開始露出欣喜的神情來，兩人在閣內呆了足足三個時辰，陳粲才意猶未盡的坐車離開，陽由也派人講陳粲用過的杯具悉數丟掉，他知道面對近在眼前的仇人除了隱忍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