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墨年的馬車上下來,我沒敢停留片刻,抱著錢袋就匆忙跑回了醫(yī)館。
推開醫(yī)館的木門,一陣熟悉而略帶藥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下一秒,我就愣在了原地。
我準備往后院去,朱十三兄妹正從后院出來。
毫無征兆的相遇。
我沒想到朱十三兄妹會在這里。
我戴著面紗,臉上的紅腫還赫然新鮮著。
除了我自己,任何人我都避之唯恐不及,我的眼底一瞬慌張,朝朱十三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快速的奔醫(yī)館后院走去。
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
朱一一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上官瑾兒那略顯慌張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疑惑與得意。
今早,派出去的人回來匯報,說,上官瑾兒在鄉(xiāng)下的那處院落被破壞的不像樣子。
臥房門被撞壞了,屋子里七零八落的,還有被撕破的衣服,床上……還有血跡……。
只要上官瑾兒出事,朱一一莫名的就很興奮。
所以,她一大早就拉著朱十三來了醫(yī)館,她想好好地看看上官瑾兒的落魄樣。
朱一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瞧瞧,上官瑾兒怎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怎么突然戴著面紗了?看起來眼睛好像有些腫呀?”
朱十三自然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也發(fā)覺了不對勁。
朱一一說道,“哥,你看上官瑾兒走路的姿勢是不是也不對,有點僵硬。她不會是剛從哪個男人的床上下來的吧?”
朱十三的心里下意識的就有些抵觸,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了幾分,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你別胡說八道!瑾兒她,并非你所想的那種輕浮之人。我們未曾親眼所見,怎能僅憑猜測就妄加評判?”
朱一一不滿朱十三的態(tài)度,“明明就是!”
說完,就率先走出了醫(yī)館。
朱一一出了醫(yī)館,一眼就看見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朱一一立刻像只歡快的小鳥般飛奔而去,滿心的不滿化作了一連串的質(zhì)問:“墨年哥哥,你怎么能允許上官瑾兒這種人來醫(yī)館工作,萬一,她又背叛了你怎么辦?”
朱十三立即跟了過去,打斷朱一一的話,“一一,你少說兩句,瑾兒不是那樣的人。”
朱一一不依不饒,“你怎么知道不是,萬一她趁著給司馬府送藥的時機,給墨年哥哥下藥怎么辦?她又不是第一次背叛墨年哥哥了。”
朱一一添油加醋,她就是討厭上官瑾兒。
墨年坐在馬車上,聲音平靜而淡然,“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醫(yī)工而已,即便是心懷不軌,那醫(yī)館里繁瑣復雜的配藥之事,又豈是她一個門外漢所能知悉和觸及的?”
朱十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墨年那裸露在外的手腕上。
那里,幾道鮮紅的抓痕赫然在目,如同剛綻放的桃花,鮮艷而刺眼。這些痕跡……
與此同時,他又想到上官瑾兒落荒而逃的樣子……
還有朱一一剛才的那句話,“她不會是剛從哪個男人的床上下來的吧?”在腦子里一閃而過。
朱十三的心中泛起了陣陣波瀾,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墨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十三,去巴蜀的行程,準備的如何了?”
朱十三有些走神,一時沒聽清墨年在問他話。
朱一一推了他一下,“哥,你想什么呢,墨年哥哥跟你說話呢?”
朱十三猛地回過神來,他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竟然走神了,他有些尷尬,帶著歉意的說道,“什么事?”
墨年見狀,微微一笑,也不責備,“你對巴蜀之行的準備是否充分。畢竟,那里山高水遠、道路崎嶇,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應對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情況。”
朱十三聞言,立即詳細地匯報了自己的準備情況:從藥材的采購與儲備到馬匹的挑選與訓練;從路線的規(guī)劃與調(diào)整到應急措施的制定與實施……每一項工作他都做得細致入微、有條不紊。
朱一一的臉上掛著一絲不耐煩的神情,她輕輕跺了跺腳,對身旁的朱十三說道:“哥,你怎么總是這樣,我的事情你似乎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墨年哥哥,我哥他即將前往巴蜀,留我一人在府中,我心中滿是惶恐與不安。我思前想后,還是覺得去司馬府住著更為穩(wěn)妥,不知墨年哥哥是否愿意收留我?”
朱十三聞言,眉頭微蹙,他深知妹妹的任性,卻也無奈。他轉(zhuǎn)向墨年,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墨年,一一剛從洛陽歸來,我本打算讓她在府中安心住下,但她卻執(zhí)意要去你那里。雖然一一是我的親妹妹,但我也不能強迫你接納她。若你感到不便,大可不必因為我們的交情而勉強自己。”
墨年微微一笑,目光溫和地落在朱一一身上,他輕聲問道:“一一,你確定要獨自住在司馬府嗎?那里雖大,卻也清冷。你若真的愿意,我自然會為你安排一個舒適的房間。”
朱一一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她自信滿滿地回答道:“當然,墨年哥哥。”
墨年點頭應允,但他的心中卻另有打算。
朱一一對上官瑾兒多有不滿,將朱一一接入司馬府,既能保護她的安全,又能避免她對上官瑾兒下手。
朱一一見墨年同意,更是得意非凡,她轉(zhuǎn)頭對朱十三說道:“哥,你看吧,我就說墨年哥哥會同意的!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從醫(yī)館回朱府的路上,
朱十三的眉頭緊蹙,他憂心忡忡地叮囑道:“一一,你去司馬府住著當然可以,但你必須記住,絕不能擅自進入墨年的房間。你身為閨閣女子,應當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盡量避開與墨年的單獨相處。這不僅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
然而,朱一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反駁道:“哥,你太過小心了。墨年哥哥不近女色,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司馬府住著,他自然不會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再說了,那個上官瑾兒都能去司馬府住著,我為什么不能去?”
朱十三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一一,你何必總是與上官瑾兒相比呢?她的情況與你不同,她是迫不得已才住進司馬府的。而你……更何況,司馬府的暗衛(wèi)眾多,你去了那里,只怕會被他們看得緊緊的,行動不便不說,還可能惹出更多的麻煩。”
朱一一心中雖不滿,但也知道哥哥說得在理。然而,她的倔強勁兒一上來,便什么也顧不得了。
她賭氣似地說道:“不行!我就是要去司馬府住著。那個上官瑾兒都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
說完,他氣呼呼的跳上了馬車,留給朱十三一個倔強的背影。
朱十三望著妹妹遠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他既擔心妹妹在司馬府的安全,又無奈于她的任性。他只能盡力去保護她,讓她平安無事地度過在長安城的這段時光。
……
醫(yī)館的后院,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斑駁地灑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君逸正站在張醫(yī)士身旁,專注地聽他講解著配藥的細節(jié)。
他的身影在陽光下拉長,顯得格外挺拔而堅毅。
當我悄然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線中時,君逸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眉頭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關(guān)切與疑惑。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掀開我的面紗,“呦,瑾兒,你這是跟人打架了?你這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我哭笑不得,擋開君逸的手,解釋道:“沒事,只是點小擦傷,不礙事的。”
君逸拉著我走到了角落里,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和心疼,“瑾兒,你……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將昨晚的事大概給他講了一下,沒有詳述那些驚心動魄的細節(jié),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那個地方已經(jīng)變得不再安全,我需要盡快找到一個新的住處。
君逸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難處,立即說道,“瑾兒,你不說我還忘記了,醫(yī)館正好有宿舍,我今天就問一下地址,到時候,你搬過來住就可以了。”
啊?
我抬頭望著君逸那張溫和的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嗎?”
君逸連忙說道:“當然是真的。”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命運的微笑。它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眷顧著我。
君逸說道,“那,你先回家去收拾東西。我下午去接你,幫你搬家。”
我正要走,君逸又忽然拉住我,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今天給你發(fā)個大紅包!”
我愣住了,疑惑的看著他,“無功不受祿,為什么呀?”
我才上幾天班,讓其他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君逸笑道,“你無需多慮,這紅包是你應得的。多虧了你,那位宮中的劉老先生,對我們的醫(yī)館贊不絕口,甚至預付了一年的藥費。”
我愣住了,想要說什么,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想說,“不是我,換了別人,也一樣會在醫(yī)館下訂單的。他看中的不是我,而是醫(yī)館的服務。”
君逸推著我往外走,邊走邊說,“我說,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這醫(yī)館,我說的算……”
這么明晃晃的偏愛,還是頭一次。
君逸給我的錢,足夠我在長安城買下一套宅子了。
……
大司馬府的馬廄,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斑駁地灑在馬匹的身上,
墨年正細心地為馬匹擦拭著身軀。
“喂,墨年,你是不是有一個宅子,沒人住呀?”張君逸的聲音打破了馬廄的寧靜,他踏著輕快的步伐,臉上掛著幾分焦急。
墨年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光深邃的望向張君逸,“你問這個做什么?你又不是沒地方住。”
張君逸說道,“不是,我那醫(yī)館里的小姑娘,昨晚遇到了些麻煩,我這心里,總是放心不下。我就想著以醫(yī)館宿舍之名,幫幫她。你那閑置的宅子,暫時借給她住,我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租金方面,你盡管開口。”
墨年聞言,不冷不熱的說道,“我的房子從不出租。”接著,繼續(xù)手中的伙計。
張君逸趕緊接過墨年手里的毛刷,“哎呀,你就看在咱兩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江湖救急,你幫幫忙,好不啊?……你看,人家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好歹也是我當年流落市井的朋友……”
墨年反問道,“上官瑾兒?”
張君逸點頭。“對,就是那天我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小姑娘。你放心,小姑娘性格溫婉,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墨年不情不愿的說道,“可以,但是,只能是她。”
張君逸頓時喜上眉梢,“行,沒問題。”
……
從大司馬府出來,
張君逸親自駕著馬車去鄉(xiāng)下接我。
我和母親的東西并不多,除了一些衣物、被子和生活用品,也沒什么貴重的東西。
路上,君逸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寵溺的說道,“瑾兒,以后有我在,定會護你周全,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眼眶一紅,心中涌起一股酸澀。
……
終于,馬車緩緩停在了大司馬府的胡同中。
跳下馬車的時候,我傻了。
醫(yī)館的宿舍的門,竟然與大司馬府的門緊緊相鄰,這突如其來的巧合,讓我不禁有些恍惚。
下一秒,
一架馬車忽然由遠及近停在了司馬府的門口。
朱一一從馬車上跳下來。
轉(zhuǎn)身就看見了我。
她走到我身旁,抬手就掀翻了我手里的陶盆。
啪的一聲,陶盆碎了一地。
她趾高氣揚的說道,“這不是上官瑾兒嗎?你竟然也配住進長安城里,墨年哥哥也就是懶得拒絕你,你還真是舔著臉往跟前湊。怎么,這就按耐不住要繼續(xù)爬墨年哥哥的床了!”
我沉靜的看著她,“你打翻了我的陶盆。”
朱一一義憤填膺的嚷著,“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樣?像你這種恩將仇報的小人,活該流落街頭!”
我知道,她不僅僅是為墨年打抱不平。
我看著地上的陶盤碎片,微微皺眉,“我這個陶盆需要兩貫錢,你打算怎么給我?”
朱一一用鼻子哼了一聲。
“朱一一,你不打算賠了嗎?”
朱一一輕笑了兩聲,“上官瑾兒,你有病吧?一個破陶盆而已,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好賠的?”
啪!我一個用力將她侍女手里端的彩瓷瓶子掀翻在地。
朱一一尖叫,“你干嘛!”
我拍了拍手,說道,“朱一一,我是對不起墨年,可我沒有對不起你,我甚至跟你沒什么交情,你憑什么打翻我的陶盆?”
一道欣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司馬府門口。
朱一一立即軟了聲,帶著哭腔說道,“我只是不小心,……”
“那我也是不小心,對不起,朱一一小姐。”說完,我仰起頭徑直朝自己的宅子走去。
“上官瑾兒!”
朱一一氣的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