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是……”說實話,安瀾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問他的名字,似乎就像是面對人下意識的行為,就像是宋斯越所謂的人與人只見先報上名字的習慣。
“你當時是不是覺得,他就像是人一樣,想要說話。”卡卡好不容易直起腰來,一邊處理身上的污漬,一邊說道。
“那么,現在你找到答案了嗎,大科學家。”
安瀾打開電腦,發現哪怕是陳舊的打印機,也能讀出所有的程序包,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尸者的尸件并沒有做更新。尸件可以類比于軟件,每個尸件都可以編寫代碼負責尸者的一部分功能,通過虛擬靈素打印機可以對于功能進行解析。
“所以,那真的是純碎的殺意——這些新型尸者都有殘存的名為殺戮的意識。”安瀾說道,盡管她內心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卡卡看起來很滿意,他朝著安瀾走來,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筆,突然一臉嚴肅地盯著安瀾地眼睛,用筆敲了敲她的鼻子,“所以,你,殺死了有意識的東西——你殺了人哦。”
全身起雞皮疙瘩。安瀾咽了咽口水。
全國沒有任何一部法律規范過尸者的人權,也就不存在殺死這一說,他們本就是死亡的。安瀾深呼一口氣,“死亡是尸者既定的狀態,何來殺死一說。”
短暫的沉默后,卡卡恢復了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模樣,“哈哈哈,逗你玩的。”
“有一說一,這地方真的能做辦公室嗎。”卡卡捏著鼻子,安瀾剛想問他怎么神出鬼沒,他就像是逃跑似的說著“臭死了臭死了”離開了辦公室。
如果尸件和模型都沒有問題的話,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材料了。安瀾盯著躺在地上的尸者,可是如果真的是材料的區別的話,那真的相當恐怖了,說明人類在意識上存在著巨大的差別,難道有些人死后意識可以殘留?
突然,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長時間聞著腐臭的尸體,安瀾出現生理性中毒了。“扶我出去,”安瀾對著韓先生下達指令,她倚在韓先生的肩膀上,踉蹌著走了出去。
邊境的夜空有相當多的星星。安瀾抬起頭,北斗七星清晰可見,在皎潔的明月周圍,就像是月光女神忠誠的騎士。
“哈咯,你是新來的東方安瀾博士是嗎?”迎面走來一個戴著防毒面具,全身被實驗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
“嗯,”安瀾轉過身來,面前的人摘下面具,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人,年紀看起來二十五六歲,胖胖的,朝著安瀾憨憨地笑著。
“我算是你的同事吧,我叫哈森,克里斯長官前幾日和我說了你的情況,聽說你也是歐陸大學畢業的?”
“對,歐陸大學腦科學院尸者研究方向。”安瀾回憶著出發前提供的假身份資料,面不改色地說道。
“那真的很巧呢,我算的上是你學長了。話說上一個大夏來的留學生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叫高燃吧,我和他關系可好了,不過他回去之后就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了。”哈森有些懊惱地說道。
“高燃師兄……他意外逝世了。”
“啊!”哈森相當驚訝,半晌,才惋惜地說道,“不會吧,他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皮夾,從里面拿出了一張照片,哈森站在中間,旁邊的兩人摟著哈森的脖子,三個青年笑得陽光燦爛。
“這個是高燃,這個是我,這個是……艾瑞夫,不過幾個月前失蹤了。”哈森露出相當悲傷的神情。
安瀾緘默,她拿過韓先生手上的筆記本,此時發出聲音似乎不合時宜,她默默地記錄著同事的信息。
“對了,我簡單為你介紹一下你的工作吧。”良久,哈森才聲音沙啞地說道。“你也算是我師妹了。我們在前線主要做的就是尸者的維護,以及對于尸者的喚醒。”
“那那些未經處理的尸體……”安瀾朝著臭氣熏天的帳篷望去。
“哦,那不是我們的工作,只不過克里斯長官似乎認為尸者研究員天生就喜歡尸體似的,還故作好心地想要為我們提供材料。呃,就像是他也認為我們會寫代碼的就會修電腦一樣。”哈森苦笑道。
那就證明,這些需要喚醒的尸體來源并不是在辦公室的這些,而是在他處。安瀾皺了皺眉,“那這些尸者的來源?”
“或許是歐陸大學處理完之后運送過來?反正每月月中都會有處理好的尸者運送過來,等待我們檢查尸件之后喚醒。”哈森道。
雖然哈森并不知道來源,但是至少提供了一個相當精妙的線索。安瀾迅速在本子上記錄下尸者運送的時間。尸者的不加以維護的存放時限很短,畢竟需要趕在尸體腐爛之前處理成尸者。那么如果順著運送車去往源頭,如果排除使用高成本的存放尸體的方式,最好的情況或許只需要一天就可以了。
跟著運送車去找尸體的來源確認材料,是顯而易見的方案,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樣的運輸途徑絕對會有很嚴密的保護。本來打算把戰斗屬性的尸件裝載到韓先生身上來替代保鏢,現在看來這種東西不存在的話,還是得依靠那個不靠譜的保鏢才能上路。
安瀾嘆了口氣。她和哈森簡單地寒暄之后,她順著營地的帳篷朝著斷裂的火車那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走著,現在思緒相當混亂,她看著筆記本上用黑筆圈出的疑點發怵。
“為什么歐陸國的人會當大夏國的間諜。”
“出現在戰場上那個可以控制尸者的是怎么做到的。”
“宋斯越的能力,為何會突然暴走。”
……
差不多一整頁的問題。安瀾盯著那一頁不久便放棄思考,畢竟掌握的信息太少了。這時,一陣陰冷的氣息突然從背后傳來,然后脖頸傳來刺痛。安瀾眼前一黑,迅速失去了意識。
“還好口袋里有十字架,不然估計撿不回來這條命了。”
“盯緊那個男孩,神行者可不是開玩笑的。”
安瀾緩緩睜開眼睛,耳邊很嘈雜,迎面就是卡卡碧藍色的眼睛。只見她躺在行軍床上,正在輸液。
韓先生安靜地坐在安瀾旁邊的椅子上,陽光灑在他慘白的臉上,隱隱發出金色的光暈,就像是一副油畫,美得不真實。
“晚上不要跑遠啦,這一帶晚上會有吸血鬼出沒的。雖然平常基本上不怎么會襲擊人,畢竟戰場上夠他們吃的。”
“不過嘛,可能也是你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卡卡叉著腰,嗔怪道,“你差點在入職第一天就沒命了。”
脖頸傳來陣陣刺痛,安瀾朝著卡卡抱歉地笑著。
“哦對,那個暴走的小男孩,早上也被士兵帶回來了。他感覺好像沒保護好你,感覺剛剛差點都沒繃住流眼淚了。”卡卡伸出手指了指門外,“我都和他說了沒事了,他一直在門口不知道緊張些什么。”
果然,宋斯越頓在門口一臉緊張地盯著地板。看見安瀾走出來,眼睛肉眼可見地瞪大了,“對不起,東方博士!是我失職了。”隨后朝著安瀾敬了個禮。
安瀾忍不住笑了,這家伙明明是特警,怎么看起來怎么傻了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