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越感受到安瀾的氣息越來越弱,甚至于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消散了下去。他心里暗叫不好,腎上腺素還沒有被刺激出來。
他再次釋放神域,但是這次影響的因果過大,他止不住的喘氣。
難道說,事件的結尾是安瀾會死去。所以現在加速時間讓她活過來才會有如此大的阻力。
【神啊,請聆聽我的呼喚。】
宋斯越在心中默念,他滿腦子都是“活下去”“活下去”猩紅的字眼。朦朦朧朧中,他似乎又看見了那個棕色頭發的男孩,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用口語告訴他“活下去。”
必須要活下去。
那就必須要救活這個女人才行。宋斯越集中全部精神,他第一次感覺到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盡管閉著眼睛,但是他卻輕松地感知到了周圍的一切。一草一木,行走的火車,駕駛室前交談的兩位大叔。
藍色的神域迅速蔓延,包裹住了整個大貨車。幾乎是剎那間,火車就到達了終點站,剎車熄火。
“欸,不會吧,我們十五分鐘就到了。”一個大叔看著車上的時間驚奇地說道。
“咋可能,你表壞了吧。”另一個大叔伸手一拍他腦袋,嗔怪道。
宋斯越把安瀾和韓先生放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躺會麻袋等著運輸。
出乎意料的是,目的地并不是什么高端的研究所,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看起來很簡單的小村莊。
兩位大叔和看起來像是村長的交接人簡單了地說了兩句,就坐上貨車返程了。
宋斯越探了探安瀾的鼻息,好在現在是夏末,溫度足夠高。但是安瀾身上仍然沒有雞皮疙瘩,可能已經出現了反常失溫,必須要盡快找到溫水和干燥的衣物。
尸體被村莊指揮搬運到了一個木屋里,木屋收拾的很干凈。幾個老婦人帶著面巾,前來為尸體洗刷身體。宋斯越顧不得考慮風險,扯著最近的老婦人的褲腳,裝作虛弱地試探。
“啊——”老婦人驚訝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這里又來一個還沒死的,這幫家伙真的是,明明還能救活就急不可耐地想把他們做成尸者。”老婦人趕緊叫來同伴,把宋斯越扶起來。
“她也沒死,但是嚴重凍傷了,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們。”宋斯越十分虛弱地壓著嗓子問道。聽剛剛那位老婦人的說法,應該這里不是第一次出現活人。
老婦人趕緊探了探安瀾的鼻息,有把耳朵貼近安瀾的胸口聽心跳,“這娃子危險了,我先帶她回家去。”說著就背著安瀾往家里趕。
宋斯越見狀,直接從麻袋中跳了出來,跟在老婦人身后。
老婦人把安瀾放在床上,熟練地為安瀾更換干燥的衣物,又用毛毯包裹著她的身體。“阿德,端盆熱水過來。”老婦人朝著里屋喊道。
不久,一個全身慘白,雙目無神的少年就端著一盆水過來了。老婦人趕忙接過,用毛巾沾著熱水,為安瀾擦拭身體。
宋斯越看見少年,相當震驚,這分明就是尸者。這個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形瘦削,面頰凹陷,已經死去成為了尸者,而這個村莊的人似乎對此相當習以為常。
這個少年的動作仍然有很多肉眼可見的明顯卡頓,比韓先生要明顯得多。
“這幫軍隊的醫生,真是枉為醫生!上次就有一個小伙子,雖然四肢都被炸沒了,但是來這得時候還吊著一口氣呢,這幫家伙居然就不治了。”老婦人一邊擦拭安瀾得身體一邊憤恨地說道,“難道就是因為這些人救了也上不了戰場了嗎,就不愿意花錢給他們治療一下。”
“冒昧地問一下,請問這位是尸……您的親人嗎?”宋斯越小心措辭。
“他是我兒子。”老婦人看著阿德眼中流露出慈祥的神色。“戰爭爆發了,臨近邊境的村莊男人都去參軍了,這孩子從小就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十六歲就也被抓走去參軍了。”
“那幫科學家總在說,研究出了什么高科技,在戰場上不會再有死亡。但是孩子他爹現在也沒有回來。”老婦人眼中流露出悲傷。不過,這種悲傷看起來平淡如水,更像是……無奈。
“孩子倒是回來了,不過變成了‘尸者’。村長里回來的基本都變成了這副樣子,不過也勝過變成一個小盒子吧。”
“不好意思。”宋斯越很抱歉地說道。老婦人倒是看起來很豁達,一笑就過去了,“能從戰場上活下來,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呢。”
安瀾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面前是一個老婦人和宋斯越驚喜地眼神。她支起身子,環顧四周,卻不見韓先生的身影。
老婦人擦了擦汗,“可算是救過來了。小伙子你在這里陪著,我得回去上工了。”說罷便雷厲風行地往小木屋走。
宋斯越簡單地和安瀾說了經過,安瀾皺了皺眉頭。“這里不是源頭。恐怕只是一個處理尸體的場所。”安瀾嘆了口氣,“涉及到新型尸者絕對是機密,不可能是這種小村莊能進行的,起碼進行測試的算力需求就需要有一個超算中心來支持了。”
“起碼,在你身體恢復到正常狀態之前,我們就暫時留在這里吧。”宋斯越站在門口探頭看了看,“這里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而已。”
“韓先生呢?”安瀾問道。宋斯越這才想到韓先生還在放尸體的小木屋,慌慌張張地把韓先生扛了過來。
安瀾在阿德的幫助下幫韓先生清洗了身子。她表情復雜地凝視著端著水盆的阿德,喃喃道,“這個孩子,應該不具備成為尸者的條件才對。”
“難道不是每一個死者用你們那個什么打印機都可以獲得靈魂嗎?”宋斯越有些驚訝地問道。
“不是,因為這孩子明顯發育遲緩,哪怕用虛擬打印機激活,神經元也很難恢復活性,一般我們都只會使用身體健康的成年人作為材料。”她走到阿德的身后,用手撫摸著他背上的傷口。傷口的印記已經變得很淺了,說明尸者的維護工作做得很好。
她上下檢查著阿德,阿德四肢上有明顯的針線縫合的印記,看起來這個尸者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到使用年限了。“這孩子,應該已經死去五六年了。”安瀾說道。
老婦人這時風風火火地背著包回家了,見安瀾下床了,急忙過來攙扶她。
“謝謝您!”安瀾對著老婦人說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見不慣他們軍隊的那一套作風。”
“您兒子,已經死去五六年了吧——”安瀾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我的意思是,我是尸者研究員,我可以幫您更新您兒子的尸件。”
“還沒有死哦。”老婦人并沒有生氣,看著阿德溫柔地說道,“哪怕是這樣活著,也是活著嘛。”
“我不太懂你們說的那些尸件啦,不過我已經習慣我這個呆頭呆腦的兒子了,就這樣吧,這樣就好。”她輕輕地撫摸著阿德的頭發,慈愛地說道。
安瀾一時沉默。
這是……對于尸者的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