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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汴京伏妖錄

第一章:汴京剝面案

汴京的夜,從來不是純粹的漆黑。

州橋夜市,正是人聲鼎沸的時辰。寬闊的汴河兩岸,燈火蜿蜒如星河墜地,將水面染成一片跳動的碎金。樊樓高聳的輪廓在遠處燈火映襯下,如同蟄伏的巨獸,朱漆欄桿后隱隱傳來絲竹笙歌與豪客縱酒的喧嘩。

虹橋之上,人流摩肩接踵,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剛出爐的旋炙豬皮肉!”“香糖果子!蜜餞雕花!”“胡餅!熱騰騰的胡餅嘞!”汗味、脂粉香、烤肉的焦香、糖霜的甜膩,混雜著汴河特有的濕潤水汽,蒸騰出一股濃烈到近乎粘稠的人間煙火氣。

這是仁宗治下的東京夢華,富庶、喧囂,仿佛永不落幕。

然而,僅僅隔開幾條街巷,在靠近內城東南隅的積慶坊,卻籠罩著一片異樣的死寂。這里毗鄰著不少達官顯貴的府邸,平日里亦是朱門沉沉,護衛森嚴,可今夜,一種無形的寒氣,卻像蛛網般悄悄蔓延開來,壓過了初秋的夜涼。

三司副使趙文淵府邸的正堂,門窗緊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頭皮發麻的甜膩氣息,頑固地從門縫窗隙里鉆出來,無聲地侵染著庭院里的空氣。幾名身著皂衣的開封府衙役,臉色慘白如紙,強撐著守在廊下,眼神卻控制不住地飄向那扇緊閉的堂屋門,喉頭滾動,帶著難以抑制的驚懼。

府邸大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青幔馬車悄然停駐。車簾掀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踏著清冷的月色,無聲無息地落在石階上。

來人一身玄色勁裝,外罩同色暗紋窄袖長袍,腰間束著墨玉帶扣,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飾物。他面容冷峻,線條利落得如同刀削斧劈,薄唇緊抿,一雙眸子在夜色里亮得驚人,像是淬了寒冰的墨玉,掃視間,帶著一種近乎實質的穿透力。正是皇城司提點諸班直、親從官,指揮使——穆長風。

他身后,跟著兩名同樣身著玄衣的探事司精銳,動作迅捷如貍貓,落地無聲,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開封府推官李維早已候在門口,額角冷汗涔涔,官袍的前襟都被浸濕了一片。他見到穆長風,如同見了救星,慌忙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穆、穆指揮使!您可算來了!下官…下官實在是…”

穆長風的目光掠過他慘白的臉,沒有絲毫停留,徑直投向那燈火通明、卻死寂得令人心悸的正堂方向。他抬步向內走去,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夜風的嗚咽,帶著一種浸骨的冷意:“慌什么。天塌了?”

李維被那冷冰冰的語氣一刺,剩下的話噎在喉嚨里,只能小跑著跟上,語無倫次地低聲稟報:“是…是趙副使…就在正堂…太、太慘了…下官為官多年,從未…從未見過這般…這般…”他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嘴唇哆嗦著,臉上肌肉都在抽搐。

穆長風腳步不停,玄色的袍角在夜風中微微拂動,像一片沉默的陰影。他身后的兩名探事司精銳,一個身形瘦削,眼神靈活如鷹隼,名叫王七;另一個則略顯沉穩,腰間掛著個不起眼的黃銅羅盤,喚作孫九。兩人默契地一左一右,稍稍落后穆長風半步,警惕地觀察著府邸的每一處角落。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重重怪影。繞過影壁,穿過回廊,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甜膩之氣愈發濃重刺鼻。正堂大門洞開,里面燈火通明,卻靜得可怕,只有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穆長風一步跨入正堂門檻。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墻壁,猛地撞了上來。饒是王七、孫九這等見慣風浪的皇城司老手,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窒,瞳孔瞬間收縮。

正堂的陳設華貴而規整。紫檀木的桌椅,墻上懸掛的名家字畫,多寶閣上陳列的珍玩玉器,一切都井井有條,不見絲毫打斗挪動的痕跡。仿佛主人前一瞬還在悠閑品茗,下一瞬便遭遇了滅頂之災。

然而,所有這一切的“正常”,都在正對著大門的那張寬大紫檀木太師椅上,被徹底撕裂,化為最深沉的詭異與恐怖。

三司副使趙文淵,身著常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師椅上。他的坐姿甚至稱得上一種詭異的“從容”,雙手自然垂放在扶手之上。只是,他的頭顱之上,本該是臉皮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模糊。

燭淚在青銅燭臺上堆積,凝固成怪異的形狀。燭光搖曳,在趙文淵那失去面皮、只剩下肌理和骨骼輪廓的臉上投下跳躍的陰影,更添幾分猙獰與妖異。空氣里,除了濃重的血腥,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腥氣息,像是某種腐敗的花蜜,又像是鐵銹混合了某種異樣的香料,令人聞之欲嘔。

開封府的仵作癱軟在角落,面無人色,手里用來記錄的本子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幾個衙役遠遠地縮在柱子后面,死死捂住嘴,不敢再看第二眼。

李維扶著門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有當場失態。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穆…穆指揮使…您看這…這…門窗皆從內緊閉完好…昨夜當值的兩個貼身仆役,就在隔壁耳房…睡得死沉…毫無所覺…這…這簡直…非人力可為啊!”

穆長風站在距離尸體五步遠的地方,身形紋絲未動。他那雙寒星般的眸子,銳利如刀鋒,緩緩掃過整個現場:太師椅擺放的位置,尸體坐姿的每一個細節,地面纖塵不染的青磚,空氣中彌漫的詭異甜腥,以及那燭光下恐怖的頭顱。他的眼神冷靜得可怕,沒有一絲常人的恐懼或惡心,只有一種全然的專注與審視,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掃描分析。

片刻,他那緊抿的薄唇,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種冰冷的嘲諷弧度。

“睡得死沉?”穆長風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字字如冰珠砸落,“貴府的看門狗,倒是比主人睡得還安穩。是有人提前喂了蒙汗藥,還是天生就蠢鈍如豬?”

李維的臉瞬間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羞憤交加,卻又半個字也反駁不出。開封府衙役們更是噤若寒蟬,頭埋得更低了。

穆長風不再理會他們。他右手微抬,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食指與中指并攏如劍,指尖不知何時已夾住一張寸許長的明黃色符紙。符紙邊緣用朱砂繪著繁復玄奧的符文,在燭光下隱隱流動著微光。

“敕令,顯形!”

隨著他口中一聲清叱,指尖的符紙無火自燃!幽藍色的火焰驟然升騰而起,跳躍著,帶著一種不屬于凡塵的冰冷氣息。穆長風手腕一抖,那團幽藍火焰并未墜落,反而如同有生命般,隨著他手指的引導,化作一道細細的藍線,輕盈地飄向趙文淵那恐怖的頭顱,繞著它緩緩旋轉。

藍光幽幽,映照著那張失去面皮的臉,景象更是詭譎絕倫。

穆長風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藍線。火焰掠過之處,空氣中仿佛有極其細微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淡灰色“塵埃”被擾動,在藍光下顯露出極其短暫的痕跡,隨即又消散無蹤。那并非灰塵,而是一種殘留的、污穢的“氣息”。

“追魂香。”穆長風頭也不回,聲音冷硬。

身后的孫九立刻會意,動作麻利地從腰間一個特制的皮囊里取出一個寸許長的紫銅小香爐。爐身布滿細密的符文。他小心翼翼地將一撮暗紅色的、散發著奇異冷香的粉末倒入爐中,隨即指尖一彈,一點火星落入爐內。

“嗤…”

一聲輕響,并非尋常熏香的青煙,而是一縷極細、極淡、近乎透明的淡紫色煙氣裊裊升起。這煙氣凝而不散,像一條有靈性的小蛇,在空中微微盤旋了一下,便仿佛受到某種無形的牽引,極其緩慢地、卻異常堅定地朝著太師椅后方的方向飄去——最終,停在了一面繪著寒山雪松圖的巨大屏風前,繚繞不散。

穆長風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那面屏風。

屏風是上好的紫檀木框架,絹本畫芯。畫工精湛,意境清幽。在“追魂香”淡紫煙氣的映襯下,看不出任何異常。

“王七。”穆長風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在!”王七應聲,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至屏風前。他并未直接觸碰屏風,而是從袖中滑出一柄三寸長的薄如柳葉、寒光閃閃的匕首。匕首尖端并非開刃,而是帶著一個微小的鉤爪。他動作極其小心,手腕輕抖,鉤爪精準地探入屏風與墻壁之間微小的縫隙。

屏風被緩緩移開寸許。

就在屏風背面,那光滑的紫檀木襯板上,靠近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赫然印著一個淡淡的痕跡!

那痕跡極其淺淡,若非“追魂香”的煙氣繚繞指引,加上王七刻意的角度觀察,在昏暗光線下幾乎難以察覺。它只有指甲蓋大小,形狀卻無比怪異——像是一個極其抽象的、扭曲的獸爪印痕,邊緣模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污穢感。更詭異的是,那印痕周圍的木質,似乎比別處顏色深了一點點,透著一種不祥的、仿佛被某種力量侵蝕過的黯淡。

穆長風走了過去,俯身,湊近那爪印痕跡。他并未直接觸碰,只是瞇起眼,鼻翼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陰冷、暴虐、帶著濃郁血腥與山林原始氣息的腥臊味,混雜在屏風本身的木質香氣里,絲絲縷縷地鉆入鼻腔。

這氣味…絕非人間尋常猛獸!

他伸出手指,懸停在爪印上方寸許之處,指尖縈繞著一層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微芒,似乎在感知著殘留的氣息。

孫九手中的黃銅羅盤,指針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瘋狂地左右搖擺,發出細微的嗡鳴聲,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干擾。孫九臉色一變,低聲道:“大人!邪氣殘留!很…很兇戾!而且…似乎…不止一種?”

穆長風收回手指,指尖的微芒斂去。他站直身體,目光再次投向太師椅上那具失去面皮的尸體,眼神深邃如寒潭,冰冷刺骨。正堂內燭火通明,卻驅不散他周身彌漫開來的那股凜冽寒意,仿佛無形的冰霜正以他為中心蔓延。

李維和開封府眾人被這詭異的一幕和穆長風身上驟然釋放的冰冷氣壓懾得大氣不敢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看到趙文淵的尸體時更加恐懼。

穆長風緩緩轉過身,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掃過李維慘無人色的臉,最終定格在他寫滿驚恐和茫然的雙眼上。薄唇輕啟,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清晰而冷酷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

“剝皮無痕,妖氣殘留。現場干凈得像被狗舔過,偏偏留下了這么個‘爪子印’…”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嘲諷弧度再次浮現,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

“蠢貨們,開封府的案卷白讀了?這手法,這殘留的‘味道’…明明白白寫著三個字——”

他微微一頓,聲音陡然壓低,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頭:

“千面人。”

“千面人?”李維失聲驚呼,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放大,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連嘴唇都哆嗦起來,“那…那傳說中的畫皮惡鬼?專剝人面,竊取身份…這…這怎么可能?那不是…不是志怪話本里的東西嗎?怎會…怎會真的出現在汴京?!”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站立不穩,身體晃了晃,全靠扶住門框才沒癱軟下去。

旁邊的衙役和仵作更是面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看向那具無面尸體的眼神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怖,仿佛那椅子上坐著的不是他們熟悉的趙副使,而是隨時會撲上來的索命厲鬼。

穆長風看著李維等人魂飛魄散的模樣,眼神里的冷意更甚,幾乎凝成了實質的冰針。他移開視線,不再看這些失魂落魄的官吏,目光重新投向那面印著詭異爪痕的屏風,聲音低沉而清晰地繼續道,仿佛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門窗緊閉,守衛‘安睡’,現場干凈得如同精心擦拭。剝皮手法…精準、利落,絕非尋常屠夫或刑獄老手能做到。那是‘邪光剝面’,以妖力凝聚成無形鋒刃,貼著骨骼筋肉,瞬息剝離,不傷分毫。”他頓了頓,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一道微弱的、帶著不祥暗紅色的氣旋在他指尖一閃而逝,模擬著某種力量運行的軌跡,“至于這爪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淡淡的痕跡上,如同在審視一件稀世古物上最細微的瑕疵:“妖氣殘留,兇戾污穢,卻又帶著一股…刻意留下的挑釁味道。就像兇手在說:‘看,我來了,你們又能奈我何?’除了那個喜歡玩弄人心、視人間規矩如無物的‘千面人’,還有誰會如此無聊,如此囂張?”

王七和孫九站在穆長風身后,神情凝重。王七的手已經悄然按在了腰間的短刀柄上,指節微微發白。孫九則死死盯著手中那兀自微微震顫的黃銅羅盤,低聲道:“大人,‘追魂香’的氣機指向這里就徹底斷了…對方很謹慎,抹掉了大部分痕跡。這殘留的妖氣…駁雜,但核心那股子虎狼般的腥臊霸道,錯不了。”

穆長風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如刀鋒,再次掃過整個正堂。燭火跳躍,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更添幾分莫測的深沉。他的視線最終落回趙文淵那張失去所有表情、只剩下肌理與空洞眼窩的“臉”上,沉默了片刻。

“趙文淵,”他低聲念出死者的名字,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像是在確認一個冰冷的符號,“三司副使,主管鹽鐵度支。位高權重,心思縝密。他這樣的人,深夜獨坐正堂,屏風之后,會是在等誰?又是什么,能讓他放下所有戒備?”

李維聞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強忍著恐懼,結結巴巴地接口:“下…下官已命人查問過府中上下!昨夜并無訪客記錄!趙大人…趙大人用過晚膳后,說要在書房看會兒賬冊,戌時三刻左右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了兩個貼身小廝在耳房候著…后來…后來就…”他指了指那具尸體,說不下去了。

“沒有訪客記錄?”穆長風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再次浮現,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李推官,你的意思是,趙大人深更半夜,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跑到這空曠的正堂,對著屏風發呆,然后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千面人’剝了臉皮?你覺得,這解釋,官家會信?還是說,你覺得那‘千面人’剝下這張臉皮,只是為了收藏把玩?”

李維被問得啞口無言,額頭上的冷汗像小溪一樣淌下來,浸濕了鬢角。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上來,穆長風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將他那點試圖用“惡鬼索命”來搪塞的僥幸心理徹底鑿穿。是啊,這案子,處處透著精心策劃的痕跡!絕非簡單的妖邪作祟!

“動機!”李維腦中靈光一閃,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大人!下官這就去詳查趙大人近期的公務往來!尤其是鹽鐵度支上的賬目!看看是否有仇家,或是…或是動了誰的利益!”他幾乎是喊出來的,急于證明自己的價值。

“仇家?利益?”穆長風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仿佛在聽一個孩童的囈語,“蠢貨。剝下他的臉,竊取他的身份,掌控他的權柄…這才是目的。”他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寒光更盛,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氣中:

“一個能輕易潛入副使府邸,在重重護衛之下,無聲無息剝下三品大員面皮的妖物,已經出現在汴京。它剝下這張臉,絕不會只為了嚇唬你們這些廢物。”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面無人色的開封府官吏,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冰冷而漠然:

“這意味著,從今夜起,在這座看似繁華似錦的汴京城里,任何一個你熟悉的面孔——同僚、上司、親友,甚至…那個每天為你送水的雜役——都可能不再是本人。那張笑臉背后,或許就藏著一張剛剛被剝下、還帶著血腥氣的臉皮,以及…一顆時刻準備撕裂一切的妖心。”

“嘶…”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李維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連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動。衙役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有人甚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下一秒那臉皮就要離自己而去。

“它來了。”穆長風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宣告末日的判詞,帶著一種洞穿繁華表象的冰冷殘酷,“用最血腥的方式宣告它的到來。汴京這太平盛世的幻夢…”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穿透洞開的堂門,望向外面被府邸高墻切割出的、一片狹窄卻燈火依稀的汴京夜空。遠處樊樓的笙歌笑語,州橋夜市的鼎沸人聲,隔著重重院落,如同隔著一個世界般傳來,顯得遙遠而虛幻。

“…到頭了。”

這三個字,輕飄飄地落下,卻重逾千鈞,砸得整個正堂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穆長風不再言語。他轉過身,玄色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孤峭。他走到那面印著詭異爪痕的屏風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個淡得幾乎要消散的污穢印記,仿佛要將它的每一個扭曲的細節都烙印在腦海中。

“王七,拓下爪印,清理干凈,屏風帶走。”他的命令簡潔有力,不容置疑。

“孫九,收斂尸體,所有接觸過現場的人,全部帶回司里,分開問話,一個字都不許漏掉。”他的目光掃過李維和那幾個瑟瑟發抖的衙役,“包括這位李推官。”

“是!”王七、孫九沉聲應命,立刻行動起來。

王七迅速從懷中取出特制的薄如蟬翼的拓紙和細膩的印泥,手法極其嫻熟地覆蓋在那爪印之上,小心拓取。孫九則走向李維等人,雖然面無表情,但那無形的壓力讓李維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只能面如死灰地被“請”到一旁。

穆長風獨自走到洞開的堂門前,負手而立。夜風帶著血腥和甜膩的氣息,拂動他玄色的袍角。他微微仰起頭,望向皇城的方向。深邃的夜幕下,大內宮闕的飛檐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如同盤踞的巨獸。更遠處,州橋夜市那片喧囂的燈火,依舊頑強地燃燒著,勾勒出這座不夜城的輪廓,繁華得令人心醉,也脆弱得令人心驚。

他眼中那冰冷銳利的光芒緩緩沉淀下去,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幽邃而沉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墨玉帶扣冰涼的表面,那觸感如同此刻他心頭的警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千面人…剝皮案…只是一個開始。一個血腥而妖異的序幕。這繁華的汴京城,已然被一只無形的、充滿惡意的手,悄然撕開了一道通往深淵的裂口。而他,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便是那站在裂口邊緣,第一個窺見其中猙獰的人。

夜風嗚咽,帶著初秋的涼意,卷起庭院中幾片早凋的落葉,打著旋兒,掠過他冰冷的側臉,最終消失在無邊的黑暗里。

雁策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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