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下的。
這些時日一直在下雪,斷斷續續忽大忽小,天也時晴時陰的讓人心煩。謝一坐在窗前,百無聊賴的摩挲著身邊的暖爐,心里捉摸著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說來也巧,就在此時,紛紛揚揚的大雪戛然而止,天地間一片寂靜。天空中彌漫著厚厚的云層,但透過那層層疊疊的云朵,隱約可以看到微弱的日光正努力地穿透云層,星星點點地灑向大地。
一道光線正巧映照在桌前的鏡子上,明晃晃的照在坐在謝一身后的謝春意臉上,就像一層輕柔的面紗,慢慢的從他烏黑的眉角滑落,讓他原本英俊的臉龐更顯迷幻。
謝一覺得有趣,便起了玩心拿著鏡子在謝春意臉上來回晃動..
“阿一,別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謝春意伸了個懶腰趴在謝一肩膀上,一把奪過謝一手中那作惡的鏡子。
“好啊,那趕緊走”謝一被奪了鏡子也不惱,笑嘻嘻地從榻上站了起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身旁的婢女趕緊將一件整只雪狐皮毛制成的披風柜子里面取了出來,只見這披風毛色潔白如雪,領口與袖口繡有精細的銀線花紋隨著光線變幻,煞是好看。身旁的婢女接了過來,也不敢大意,輕舉暖爐在披風上下熏烤,留存暖意。
“我們阿一還是穿白色的最好看了”謝春意將斗篷接了過來,摸了摸溫度才披到謝一身上,系上扣子,又讓婢女拿來一條圍脖將她裹了起來。
“你穿的也太少了吧”謝一揪了揪謝春意身上僅夾薄棉的外衣,不滿的哼唧了兩聲,那聲音就好像那四五月的小貓崽扣著老貓的尾巴不讓走一樣。
這舉動引來周圍婢女的小聲竊笑。
“好,我穿”謝春意點了點頭,接過身旁婢女遞過來一件黑色大氅,往肩上一披就拉著謝一往門外走去。路過那個門口的時候,抬眼看了眼剛才發出聲音的婢女。
謝春意本來生了一雙桃花眼,此時因剛睡醒的原因眼睛里水光還未散盡,那一眼直接讓剛才那個婢女直接羞紅了臉,直愣愣的站在門口,直到被外邊寒冷的風一刮才回神過來。
門口,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牽著馬候在門前,見謝春意出來,躬身走到一邊。
謝春意扶著謝一上馬,正當謝一剛坐好的時候,就聽見屋里傳來什么東西掉落在地上的清脆聲響,謝一有些好奇的回頭,謝春意催促了一下。
“坐好”
“好”
。
屋內,剛才竊笑的婢女正跪在地上,瑟縮著身子連連道歉。“雪雀姑娘,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公子也是你能嬉笑勾引的,拉下去吧,別糟踐了這屋子”雪雀站在屋子中央,不滿的扣了扣指甲,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婢女還想掙扎一下,一旁侍衛立刻將一手刀過來,直接將其擊暈拖了下去。
“還有你們幾個,注意點,公子一會回來把炭火燒旺點,阿一小姐身子不好禁不起冷”
“是”
一時間,整個屋子里忙碌了起來,但是沒有人敢發出聲響,安靜的就好像沒人存在一般。
。
兩個人同騎了一匹馬,晃晃悠悠的往林子深處走去,一路上謝一對路上的任何事物都非常感興趣,路邊的鳥飛了她驚呼兩聲,一只小鹿跳了過去她也要驚呼幾聲,雪林寂靜她的聲音格外明顯,身邊的謝春意也不做聲笑著任由她鬧。
身后的隨從看著可是目瞪口呆,但是也不敢做聲。齋月閣中自建立以來規矩嚴苛,舉手投足之間均是規矩,閣主也是及其反感嬉鬧聲,可著謝一小姐自從來了之后,閣主從不約束反倒是有些放縱……
“春春,你看”謝一指了指前方。謝春意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躺在雪中,閉目不動,衣襟上滿是血漬,甚是駭人。
“春春,她是死了嗎?”謝一見謝春意沒有反應,邊掙脫著從馬上下來,想要過去看一下。謝春意沒有防備直接被她一把從馬上帶了下來,慌亂中想要阻攔卻沒有成功,就見謝一從他手旁如泥鰍一般滑過,向那女子躺著的地方沖去。
此時,一聲尖銳的鳴叫伴裹挾著呼嘯而來的山風沖著謝一,不,是那個女子的方向俯沖下來。
“啊!!”謝一發出一聲尖叫忙著捂住雙眼,謝春意立刻從馬背上抽出刀,如虛影一般向那群禿鷲砍去。
沒曾想地上這人睜開眼,瞅準空隙一把抓住其中這鷹的爪子,鷲鷹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摔到雪中打了兩個滾一頭栽了進去,原本爪子里的兔子也成功掙脫跑向了遠處的林子中。
謝春意撲了一空,但也沒有急著收刀。有點迷茫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借助鷹的力量,成功從半人高的雪窩中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一瘸一拐的向鷹的位置走去。
“你這個東西,腦子不好使,一手抓著兔子還敢來抓我!”顧蕪把那只鷹從雪地里揪了出來,扇了兩巴掌,就聽那鷹發出了刺耳的叫聲,猛地掙扎起來想要反啄顧蕪一口。
那鷹的嘴本來已經幾乎要碰到皮肉。她趕忙掐了個指訣,一道靈光便向那鷹的腦袋鉆去。“我在這里埋伏了好久想打個獵,都被你這個蠢東西攪和了”
只見那鷹也不知道是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硬是伸出來細小的舌頭舔了一口差點咬到的皮肉。
顧蕪:.......。好惡心啊,她趕忙將這個鷹甩到一邊,本來看這個鷹比較帥氣想收個寵物,結果這是個什么!本來鷹就是爭強好勝的生物,被顧蕪這一抓一扔立刻就不服氣了。再次發出刺耳的鳴叫,像是在立威一般。
“你這個丑東西,給誰立威呢”顧蕪緊接著又給了這鷹一腳,果然老實多了。
顧蕪拍了拍身上的雪,準備進林子里逮那只野兔。那只野兔被這鷹抓傷,應該也是跑不遠。一回頭就見到身后站著一男一女還有一匹馬,不遠處還有幾個人人影晃蕩,看這穿衣打扮,想必是哪戶有錢人家出來打獵游玩的吧。
謝春意有些呆愣的看著眼前兩張幾乎沒有區別的臉,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剛要張口,身前的謝一立刻往顧蕪身邊跑去,一把把顧蕪抱住,一抬頭滿臉的淚花讓顧蕪和謝春意都覺得有些詫異。
“漂亮姐姐,你是誰?”謝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這人長的跟她一模一樣,但是為什么她就覺得好委屈好難過好想哭。
“你都不認識我,你一個勁哭啥啊”顧蕪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抱著她哭得肝腸寸斷的人,真的是眉眼一模一樣。她仔細回想自己爹媽沒有說過自己有雙胞胎姊妹啊,如果是爹在外邊有人了,也不可能如此相像…而且這姑娘看起來心智不全的樣子,那……也就只能用巧合形容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好難過。春春你快來,我們倆真的好像啊”
謝一沖謝春意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謝春意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向顧蕪做了個揖。
“你好,請問姑娘你如何稱呼?”
顧蕪點了點頭,也回了個禮。
“我姓顧”
“顧姑娘,是否需要在下幫忙通知家里人來接?這冰天雪地的,姑娘還是早點回家吧”謝春意從懷中拿過手帕,細細的將手中刀擦了一下收了起來。
“多謝好意”顧蕪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已經漸漸暗淡得天光,眉頭緊鎖。
看來又是要下雪了。
“這天色不大好,這大雪夜行不安全,顧姑娘如果不嫌棄的話,去寒舍住上一晚吧。我家阿一好像非常喜歡你呢”謝春意指了指身邊的謝一,笑著說道。
謝一瘋狂點頭,謝春意確定如果不是他還拉著,謝一肯定就要黏在這顧蕪身上了。這謝一說來也是奇怪,自從十三年前將謝一從這谷中撿了回來,只見她長年歲但心智未曾成長一直如六歲稚子一般,說是癡傻但也能聽懂日常話語,說是胡鬧但是也遵從他日常所教禮法從不逾矩卻沒有看到對任何人像對顧蕪這樣子親昵姿態,這倒讓他生出來一股子醋勁來。
“阿蕪,你就和我們回去嘛,要下雪了,會很冷的”謝一還是逃脫了謝春意的“魔爪”,湊到顧蕪身邊晃著顧蕪的胳膊一個勁撒嬌道,大有如果顧蕪不同意她就坐在雪地上大哭的趨勢。
顧蕪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口,也不知道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還是因為其他什么,終于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又繼續下了。
顧蕪騎著馬徐徐慢行,她回頭望去,就見這雪花猶如輕紗一般,伴隨著暗淡的天光洋洋灑灑的撒到地面。硬是將那林子變得模糊了幾分,就好像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有什么東西變了,但是到底是什么變了?
。
沒走兩步,她感覺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紅色,滿山遍野雪都被血澆滅了顏色。
顧蕪抱著頭,感覺自己的頭要裂開了。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拿著錘子在她頭骨上擊打,不僅是頭,對還有四肢都在被捶打……好疼,她真的好疼……顧蕪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慢慢溜了下來,她松手一看……血!鮮紅的血!她失聲叫了出來“啊!!”
謝一和謝春意在前面走著,突然被顧蕪這一聲尖銳的叫聲嚇了一跳,趕忙回頭看,就看顧蕪已經從馬上摔了下來,身旁都是血,印到雪地里變成了顯得有些駭人。
“阿蕪姐姐,你怎么了!”謝一想要從馬上下來,被謝春意阻止了。
“阿一,你別亂動,我去看看”
謝春意走到顧蕪邊上,伸手摸了摸顧蕪頸側脈搏,確定還有跳動,又去探了探鼻息,人還有氣,應該還無大礙,得先趕緊回家。
想罷,謝春意打了個呼哨,很快從林子里跳出來四個人,這些人是他的暗衛并不用他多說。一個人抱起顧蕪往回走,另一個伴隨警戒。另外兩個人則是跟著謝春意,加快腳步往回走去。很快,他們就回到了院內。謝春意揮了揮手,就見這些暗衛很快消失在林中。
“這天,真是糟糕啊”謝春意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嘆了口氣。
“阿蕪姐姐,你快帶我去看阿蕪姐姐啊”謝一才不管謝春意在感嘆什么,在馬上一個勁晃著謝春意的胳膊。
“好,我們走”謝春意下了馬,輕輕的把謝一從馬上扶下來,領著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