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街道上,木綾已經足足跑了大半個小時,身后追她的人卻依然不見少。
她現在覺得假裝胃疼,不去飯局,簡直就是為自己專門設的套,偏她還絞盡腦汁地把自己套進去,結果完美地踏入了另一個別人為她設好的圈套,天衣無縫得讓她只想破口大罵。
當預約的出租車停靠在拍攝地的一側街道旁,她甚至做賊般地一頓東看西眺,而后偷偷摸摸地上了車。
大約二十分鐘后,方才察覺車子行駛的方向根本不是手機上預設的路線,相反,偏離得越來越遠。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開車門跳車,然而,車門從她上車不久后就已經被鎖住了。
木綾責怪自己太過松懈,可是坐個出租車而已,她是什么大人物嗎?她最近得罪過誰嗎?坐個出租車也不讓她安生。
論慘,還有誰比她更慘?人在車中坐,險從天上降。
心中不禁暗暗較勁,別讓她知道是誰這么關注她,她一定會連墳都給人刨個干凈,一粒沙土都不留。
眼下,她的體力還足夠支撐半個小時,而前面足足一個多小時里,天知道她是怎么渡過的。
車門被鎖的情況下,只有出手制服司機,方得一線生機。
奈何,司機是一個死士,在木綾正欲出手之際,司機就已警覺,見情況不對,立刻猛踩油門。
車子瞬間脫離馬路,一路向著不遠處的廢棄建筑樓沖去。
一旦撞上,她不死也得半殘。很快,油箱會自燃,車子會自爆,如果再使用靈力,恐怕結局就是曝尸荒野。
誰知道車子外面又有什么在等著她?
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一個極快的動作讓司機從活人變成了死人。
眼看著下一秒就要撞上的大樓,木綾一腳死踩剎車,一手極快地按下車門鎖。
毫秒之間,車子毫無意外地“砰”的一聲,撞得面目全非。
爭分奪秒間,木綾已經迅速地跳下車,捂著流血的膝蓋,狼狽不堪地拼命往外跑。
“轟!”身后火花四射,一團巨大的火焰燃燒而起,騰起滾滾黑煙。
人活著,可真不容易。她活著,比人活著更不容易。
“嘶啦”一聲,匕首用力地在T恤下擺處劃開一塊布料,木綾咬緊牙關,忍受著鉆骨的細碎疼痛。
膝蓋的流血處,皮膚已經因著極速落地的摩擦,觸目驚心地裸露出了一大片血紅,將布料牢牢地綁住傷口,打結止血。
七八分鐘的時間內,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已然包圍了她。
而她已經連罵街的想法都沒有了,此刻,只想要活著,活下來干掉所有要干掉她的人,管對方是人是鬼。
伸手抹過后頸,緩緩起身而立,一個加速,趁人不備,木綾向著包圍圈最薄弱的一角奮力沖去,手起刀落間,身后響起一聲槍響。
連滾帶跑,子彈打在了一側的樹干上。
慶幸道路一側有綠化帶的掩護,她才能勉強忍著膝蓋上的疼痛,僥幸躲過了槍擊。
黑色的t恤布料被不斷溢出的鮮血浸染,猩濕黏膩地緊貼著肌膚,捻連,再扯離。
跑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在漸漸染黑的天幕下,完全忘記了身體上的任何痛感。
木綾只知道,今晚要想活下來,就絕不能停下來。
索性從小練到大的身體,不會因為一點傷,就失掉機能,在險境中本能地給予了她更多的有效反應,讓她能夠更好地控險應急,不至于失掉冷靜和判斷。
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支信號花火,“嗖”的一聲,直竄夜空,一束梨花形狀的煙火在黑暗中盛開,襯著皎潔的月色,迷離而美麗。
木綾所處的位置距離私莊很遠,她只能寄希望于最近的分堂能注意到轉瞬即逝的救命花火,即便如此,眼下的情況也不容她抱有過多的期待。
“你確定她回去了?”金絆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東南方一束詭異的煙花慢慢地消散在夜空之中。
遠眺暗夜,青霧開始不確定。
傳回的信息顯示,木小姐預約的那輛出租車的目的地是她常待的那處私莊附近,但是最后有沒有到達,他沒有再去追蹤確認。
身形一躍,青霧整個人懸立于空中,闊開異常敏銳的聽覺,借由靈力發散而出。
即便是地下百米的生物,它們的爬行聲都能一絲不落地傳入他的耳中,化音為形。
五分鐘后,青霧極其確定地回稟道:“東南方,十五公里外,木小姐正在被人追殺。”
金絆對著空氣,目光一冷:“多少人。”
“大約三十個,只是……”隱匿于空氣中的人身形一凝。青霧自知有過,不敢再有半點隱瞞,“除了三十個壯漢,還有一位靈力強大的異族,似乎是出自鳥獸之靈。”
白色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空曠的街角,徒余空氣中微微凝滯的氣息尚未消散。
另一邊,私莊已經被數百人圍得水泄不通,大門緊閉,莊內所有人整裝待發。
小一打了很多通電話給木綾,都無法接通,于他們而言,這并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怎么辦,小姐聯系不上。”
緊急情況,緊急處理,小二咬著牙關,臉色狠厲道:“發信號給分堂,出動所有的人,盡快趕來。就算分堂沒了,也一定要保住整個私莊一分不損,否則,我們只能提頭去見小姐和木老。”
小四雙眉緊蹙,凝重地望著云層中的月色:“我帶人從偏門出去,那扇門比較隱蔽,人應該不多。”
小五當即跨步而出,反對道:“不要命了嗎?你的身子這么差,怎么出去?小姐那頭,我去。”
“只有自己去了,才能放心。”極為淡漠的一句話卻讓站著的另外五人沒有再出言阻止。
他們六個人進入木梨堂的時間不同,呆在一起的時長也各異,但從未輕視過彼此,相反,很清楚各自在木梨堂的位置與責任。
拍了拍小四的肩膀,小一示意其他四人將身上的彈夾拿出來,交給小四。
兄弟之間,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有四個字:“活著回來。”
嚴肅透白的面容浮上了一抹溫暖的笑意,將一個個彈夾收好,小四抬眸,揚了揚唇角:“她活著,我自然不會死。”
是承諾,也是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