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會第一眼見到他;身子瑟縮一下,會親手給你披上一件干凈的寬大襯衣;見你一個人坐在屋檐下,望著漫無邊際的天空發(fā)呆的時候,會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你的身后,從身后環(huán)著你,一言不發(fā)地陪著你一起賞云卷云舒;會在餐點親手下廚,做出簡單而溫馨的餐食;看著你安安靜靜地享用他的料理,不會皺起雙眸,不會難以下口;聽你說謝謝,他不悅,卻不會多說一言……
只是輕輕地撿起一片楓葉,夾于指間,若有所思,忽又偏過側(cè)顏,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一句:“我說抱歉,你會生氣嗎?”
我說抱歉,你會生氣嗎?
如果是在意的人,她……會生氣吧。
抱歉,便是沒做到,便是沒做好。
抱歉,便是大概在你心里,我也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人,是無論如何抱歉,也不能放手的吧,無論如何,也見不得她傷心的吧。
她嫣然一笑,彎著眉眼,輕輕地攥著他的襯衣邊角,抬頭仰望著他,如同仰望冬日里最溫煦的暖陽,冰融雪消。
只是這抹笑容里隱匿了一絲落寞,落寞丟了一個人,落寞再也沒有資格尋回那個人。
風(fēng)過云彌,霞隙天光,雀鳥鳴枝,綠映紅黛,花芬溢香,獨爾與我,共賞。
這一世,算作丟給任性,這一世,算作丟給貪念,只這一世,原諒她的自私。
在舒服的巢穴待得久了,鳥兒會忘記飛翔。在太過溫暖的花開之地沉眠長了,會漸漸淡忘了冰寒石峭的霜冷之意。
“金絆,你看,這個可愛嗎?”
金絆陪著木綾一起逛著夏末初秋的林蔭小道。
道路兩側(cè)坐落著奇奇怪怪的各種小店,帶著雞蛋花特有的淡雅香氣,如同海邊不遠處的山林間清純少女特有的芬芳,那么令人舒服。
木綾手中舉著一個晴天娃娃,開心地朝著金絆,叮叮作響。
“好傻。”
簡單地做出一番品評后,背光站著的人在湛藍的晴空下微笑著,滿是寵溺。
“哼。”輕輕一聲,撅著嘴表達出一臉不服氣之后,木綾將舉高高的手臂收回,把晴天娃娃握在手中,愛不釋手地又端詳了一番。
而后,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在店鋪老板面前豪氣沖天地買下了笑得很傻的晴天娃娃風(fēng)鈴。
“100%晴女!”
他一定會一直開心,一世無擾,如同夏日晴空。
這是她送給他的愿。
將纖細的小手扯入溫暖的掌心。
只要她開心,無論她做什么,她要什么,他都會縱她容她溺愛她。
十指相扣,如同街頭最普通的情侶,一前一后,半步的距離,是愛一個人最好的距離。
偶爾偏頭落下一眼,便見偷偷微仰的臉頰凝神而望,恰到好處。
逛到一處游戲廳,木綾客奪主位地拉著金絆,興奮地叫嚷著要比試一場摩托車游戲。
“上次我們只有一輛摩托車,這次就玩這個,誰贏了……嗯,我贏了要一盒巧克力棒!你隨意。”
凝神望著突然來了興致的人,伸手從一筐游戲幣里拿出四個,塞入幣孔,金絆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過臉,一絲不茍地盯向屏幕,額外的認真。
挑了挑眉,在一片哄雜的喧鬧聲中,亢奮的情緒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木綾“啪”的一聲,按下了開始鍵。
比賽,開始!Ready!Go!
一輛紅色和一輛紫色的摩托車在蜿蜒的場道上你追我趕,分毫不讓,肆意著絢麗的車技,以絕佳的速度滑馳出最漂亮的弧度,
臉龐上洋溢著肆意的笑容,最后一個加速沖過終點,木綾支著頭,趣意盎然地瞥向一旁贏了她的人:“想要什么?”
看著屏幕上的Gameover有片刻的愣怔,金絆緩緩地轉(zhuǎn)過頭,迎向那個開心時單純?nèi)缧『⒌娜耍抗馊缇娴貞?yīng)道:“你知道。”
隨著一個逐漸放大的笑容,木綾一個抬腿跳下了摩托車,不無戲謔地調(diào)侃道:“我不知道。”
語氣中明顯的歡脫昭然若揭,明目張膽地宣告著她知道,但她就是要耍賴。
“要不,我給你買一包巧克力棒?”木綾假意湊近金絆,試探道。
“好。”
只要她開心,她說什么都好,金絆完全沒有任何猶豫。
抬起修長好看的一只手,木綾自樂般地合掌一擊:“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然后十分自覺且狗腿地拉著金絆跑去了便利店,爽快地買下了一盒巧克力棒。
自顧自歡樂地打開包裝袋,木綾沿著街道邊走邊吃,似乎忘了這個彩頭應(yīng)該是屬于贏了的人。
只是不知怎么的,走著走著,越走越偏,人煙越走越稀少。
忽然間,木綾回頭,對著一路安靜地跟隨在她身后的金絆,狀似迷糊道:“金絆,還有一根,我們一人一半吧。”
“好。”一字應(yīng)下,未留多余。
“咔嚓”一聲,木綾將最后一根巧克力棒的半截叼在嘴里,三兩下咀嚼完后,抬眼望了望正專心望著她的人。
“喏。”乖巧地抬手,將剩下的半根遞給金絆。
因著身高差,金絆微微俯身,湊近,將巧克力棒叼過。
霎時,單純而迷糊的一雙眼睛堪堪一沉。
在金絆叼過巧克力棒的瞬間,木綾一把扯住尚未直起的身體,踮起腳尖,迎著那剩余的半根巧克力棒含了上去。
輕輕地相觸,兩片薄唇相抵,隨著化開的巧克力棒碎,細細的柔柔的如清風(fēng)細雨般的綿密馥郁在晴天娃娃的叮當作響中飄散入世。
謫仙般的神祇之目漸染上了與世而同的深海斑斕,銀河璀璨。
須臾之后,在金絆不舍而眷戀的眉眼中,木綾攥著眼前之人的襯衣襟扣,垂目抵上溫暖蔓延的心口,久久不敢抬頭。
那張紅得接近滴血的雙頰,此刻羞澀得恨不能鉆入五尺地縫。
然而,那雙星眸卻清醒冷靜得猶如一汪無瀾之水,深不見底。
她,沒有毀約。
兩人在外面整整玩了一天,接近傍晚時分才將將回到金絆的私人別墅。
襯著西邊的落霞尚未完全消失,木綾順著黑白琴鍵的木質(zhì)旋轉(zhuǎn)扶梯,一路小跑上了二樓,握在手中的風(fēng)鈴隨著身體奔跑的律動,清脆悅耳地碰響了一墅空靈妙樂。
直到氣喘吁吁地扶上二樓露臺的欄桿處,方才停了下來。
黑色的鐵藝欄桿上,木綾將風(fēng)鈴系了上去。
傍晚的微風(fēng)映著落日,徐徐而來,吹動一頭烏黑的發(fā)。扶在欄桿上的身影望著遠處碩大又赤紅的落日,露出了心曠神怡的愜意笑容。
晴天娃娃跟著風(fēng)輕輕而晃,叮叮當當?shù)穆曇粼诳罩辛阈秋h漾,和著雀鳥悅耳動聽的叫聲,婉轉(zhuǎn)出一幅落日余暉下美麗動人的溫暖畫卷。
享受著微風(fēng)的輕拂,木綾拿出衣兜里的珍珠白手機,握在手中,熟練地撥出了一串號碼。
這個手機是金絆今天下午給她買的,當時,她簡單地撿了一個價廉物美的,讓他買了單。
很快,電話那端傳來了小五的聲音。
“是我,木綾。”伸手映著頭頂?shù)奶炜眨従弿堥_五指,木綾望向一朵如天使之翼的云朵,心中暗暗贊嘆著好漂亮,漸漸凝滯著目光。
“小姐,你還好嗎?”
“嗯,挺好,你們呢?”
小五聽到木綾的聲音,語氣中不免裹挾入了滿心的激動。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小姐的消息了,如今得知小姐安好,怎能不銘感五內(nèi),而小姐竟還念著他們。
剎那間,小五忍不住眼含熱淚地哽咽了幾秒:“小姐,我們沒事。”
稍稍克制后,小五逐漸平緩了情緒,想起幾日前的一通來電,掃了一眼四周之后,刻意壓低了聲音:“小姐,前幾日,千家的那位三小姐說是聯(lián)系不上你,將電話打給了我,說若是見到小姐,記得通知你給她打電話。”
小一……小五……千纖……似乎哪里不對……
“嗯,知道了,過會兒,你把她的號碼發(fā)給我。”輕輕一頓,稍稍遲疑后,木綾提醒道,“若是你們的處境有危險,記得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木綾沒有明說,但是她知道小五一定能明白話中之意。
“小姐放心,我們知道分寸。”小五握著手機,心中一片了然,也愈加多了一份堅定。
掛掉手機后,木綾望著那朵依舊沒有消散的如同天使之翼的云朵,神思開始飄遠。
若說想了什么,其實也沒想什么,若說什么也沒想吧,又似乎在頓悟些什么。
直到一個熟悉的懷抱悄無聲息地自身后出現(xiàn),將其圈入了私有之地。
耳畔是噴薄著的溫軟氣息:“怎么,不餓嗎?我都煮好了,你都沒有下來。”
“若是日后沒人像你一樣給我煮飯,我又看不上別人,怎么辦?和你呆在一起,我會變得很懶很懶,變得沒有你的照顧,會不習(xí)慣,變得看不見你,會想念。”身體后傾,輕輕地靠上那個過分溫暖的胸膛,木綾伸出手,覆上薄而寬的手背。
額頭頂上雕刻般的瘦削下巴,微微抬眸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若是哪次救不了我,怎么辦?又或者,若是你遇險,我救不了你,怎么辦?”
“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問題?嗯?小腦瓜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垂眸望入那雙干凈清澈,此時卻略有些迷糊的漂亮的水晶眼眸,金絆忽然側(cè)過一個三十度角,在柔軟白嫩的半片臉頰上輕輕地落下一吻,帶著寬慰的心思開口,“你在,我哪也不去。”
這份如夢似幻來之不易的天之賞賜讓木綾深深地記在了心間。
如若有朝一日遭災(zāi)遇難,天人不依,那么,所有的罪與罰,都讓她一人承受。
因為,是她貪戀,是她覬覦,是她奪取了本不該是她的天之驕子,神之境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