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絆因著這段時間放下了所有工作,心甘情愿地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照顧著自己的心尖愛人,公司里需要處理的事早已堆積如山。
木綾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一早察覺出金絆這個大忙人能這么悠閑地陪她一起呆著,賞日落月初,烹佳肴美膳,一定是放下了手頭很多的工作。
身處一個世界,需要理解這個世界,無論好壞、美丑、善惡,都是組成世界的一部分。在這個世界里,做好一個角色所帶來的一切,也是“我”的一部分。
在目送金絆上班離去的背影后,木綾忽然間就明白了家的意義。
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家,一如異域歌聲中所吟唱的那般:Youaremyhome,sweethome。
從未有過歸屬感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滿意足。
他的出現已足夠令她感恩。
五天后,魅魅。
盯著藍色玻璃方杯內透明的液體,木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順便等待著和她約好在魅魅見面的千氏集團三小姐千纖。
“魅魅說最近人工費漲了,物價也漲了,現在白水,五百一杯。”
棕色西裝馬甲襯得人利落又紳士,K站在吧臺后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搖酒壺。
現在時間尚早,酒吧還沒有開始營業,正好他也喜歡跟熟悉的人聊兩句。
剛入口的水瞬間如瀑布越山而下,咕咚咕咚,灌了個底朝天。
木綾皺著眉,滿目怨念道:“K,你知道這是魅魅故意整我,你一向都是站在我這邊的。”
將搖酒壺放好,K溫溫柔柔地抬目,朝著木綾微微一笑:“你的,我請。”
猶如可愛的小天使降臨人間,心口瞬間被單純到過分美好的感覺填滿。
木綾一個激動,眼含滿天星辰,一腳踩上身下的高腳椅杠,上身越過吧臺,伸手摟住了K細長白皙的脖頸,如同摟著過分可愛的小寵物般,親昵道:“我就知道,K是一位小天使。”
細長的眉眼依舊溫溫柔柔,單純得沒有絲毫雜質,唇畔也依然保持著溫溫和和的笑容,若是仔細辨認,或許會稍稍察覺出那一絲絲放大。
“哎喲,現在不僅酒錢不付,還開始勾搭別人的男友了,世態炎涼啊!”魅魅抱胸從一旁的休息室裊裊娜娜地晃了過來,語氣中除了調侃,并不見絲毫的醋意。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高跟鞋聲。
木綾松開手臂,坐回身后的高腳轉椅,指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吧臺桌面,偏頭對著逐漸走近的人瞇眼微笑。
只是吐出的話依舊不甘下風:“得了吧,魅魅小姐姐,平日里,你借著K,不知道哄騙了多少清純小妹妹慕色而來,這些酒錢啊,都該算在小KK身上。以我跟K這么好的關系,一杯白水,善良的小天使愿意給我買單,這是我人緣好。”
早已習慣了木綾和魅魅之間互相貧嘴般的相處方式,K望向自己的意中人,目光寵溺而溫柔,仿佛流淌著的涓涓溪流,千年不斷,長久而雋永。
“喂,老實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不然腦袋怎會燒得這般糊。”
已然身至木綾跟前的魅魅,狀似詫異地反手貼上木綾的額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
意料之外,木綾似被點中了目前的狀況,竟然有些羞澀地別過了臉。
這一下,直接驚悚得魅魅瞪大了堪比金魚泡的眼睛,滿目地不可置信。
“不是,小妹妹,你這個樣子,難不成真是狗尾巴草有人要了啊?趕快告訴姐姐,是哪位瞎了眼,搞得定你這朵奇葩?”
“想知道?”木綾忽然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嘚瑟地聳了聳肩,兩手一攤,惡作劇道,“不告訴你。”
就連一旁一直默默無聞地看著她們玩鬧而不吱聲的K也不禁輕輕地笑出了聲。
寥寥數人的酒吧,由遠及近,漸漸響起了越來越清晰而清亮的腳步聲。
木綾回頭淡淡一瞥,唇角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今天約我的人來了。”對著魅魅低低一言。
當視線觸及到素日里那雙嬌媚的眼睛時,木綾似乎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屑。
下意識地拍了拍魅魅的肩膀,木綾輕聲解釋道:“一個小妹妹而已。”
她懂她,她也懂她,所以她們才會相處不累,從而成為朋友,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卻融洽得恰到好處。
千纖一身銀色亮皮裹身裙,完美地襯托了她姣好的身材,手中捏著粉色的方形小手包,移步之間,形美姿優,一看便知身家不菲。
雖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不過若是缺了一絲半點的高貴氣質,縱然鳳袍加身,也不過俗人罷了。
“有些時日不見了,在公司和劇組還好嗎?”木綾拍了拍另一側的吧臺座椅,抬眸示意K調一杯平日里比較受歡迎的雞尾酒,給剛剛出現的人。
“好,也不好。”千纖捏著手包,在木綾身側落座,倒也沒有具體說出個一二。
木綾挑眉盯著千纖瞧了一會兒,心下略略思量后,語氣淡淡地開口:“你不會無緣無故地約我在這里見面,有什么事盡管說。”
其實,當千纖在電話中指定要在魅魅與她見面的時候,木綾便有些疑惑,她從未與千纖在酒吧待過,而且,好巧不巧,偏偏是魅魅。
經歷的事情多了,就不會太容易歸咎于巧合與意外。
一杯最近熱銷的新款雞尾酒被推至了千纖的面前。
奈何,應該享用它的人卻對它視而不見。
沉默在整個吧臺間蔓延,K依舊低著頭,專注于自己手中有關酒的一切。
魅魅則撐著腦袋,上挑著眉梢,觀賞著這一場有趣的默劇。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無聲勝有聲,木綾心中已然確定,千纖找她定然是有事,而且能令千纖難以啟口之事,自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千纖不開口,木綾也不能非逼著人說話。
輕輕一聲嘆息后,木綾轉頭瞥向正一臉幸災樂禍地擺著笑臉看戲的人:“最近生意怎么樣?有沒有人來鬧事?”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似是故意般,魅魅特意抬眸,朝著K嗔怨地瞅了一眼,“你瞧,K不也好好的,沒被人拐走嗎?”
若說這話里的深意,木綾沒有絲毫領會,那她此刻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了。
眉梢一挑,木綾煞有介事地俯身湊近那位沒有被拐跑的人,晶亮的雙眸蘊滿了央求。
木綾篤定K一定能看懂她此時此刻雙目迸射而出的深深內意。
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道:“K,我們約會去吧。”
“好。”K微微一笑,心甘情愿地陪著兩人玩鬧,大有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架勢。
突兀地,一道冷冷的聲音在尚未迎客的空曠酒吧內輕飄飄地落下。
“你和金總,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稍稍愣怔之后,木綾輕描淡寫地回頭瞥向另一側的人。
原來,這便是千三小姐今日約她的目的所在。
“最近。”木綾不假思索道。
千纖未曾預料過木綾會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于根本沒有耗費多余的思量,去斟酌些許措辭。
她以為,彼此言語之間至少會有一些拉扯。
也或許,眼前這人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將她當做真正的朋友。
一雙浸潤了失望與憤怒的眼睛直視向木綾,質問著:“你明知我喜歡他。”
指尖微微一頓,下意識地在吧臺上抹出了一個圓圈,而后,停留在了圓心處。
“知道。”木綾沒想給自己辯解,她也確實不知該如何與人述說她與金絆之間的種種。
并不方便,不是嗎?
只是,如果可以挽救,她也不想失去千纖這位朋友。
“金總若是喜歡你,他便不會和我在一起了。說到底,兩個人在一起是男女雙方彼此兩廂情愿的事,我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的錯,但我之前和金總確實連朋友都不是,員工和老板的關系也是陪你進司煜后才有的。”
沉默又一次如同深邃的黑夜,悄無聲息地蔓延。
時間在彼此之間流淌的愈長,想說而不能說的話如同紙片般愈加紛疊,直到一個四四方方的分隔書架再也沉受不住滿溢的書籍,“砰”的一聲,滿地狼藉,想說的話也不會再出口了。
酒杯里的酒依舊如最初調入的色澤,杯口也依舊干凈得不沾染一絲唇印,滴酒未少,甚至連酒杯都未染指印。
千纖緊緊捏著手包,起身將脊背挺得筆直如松柏,比之平常,僵硬而拘謹。
“謝謝你曾經救過我。”只此一言,再無多余。
清亮的高跟鞋聲如來時一樣,去時亦未作片刻停留。
“救你只是順便。”薄唇間落下輕輕冷冷的一句話。
木綾知道,至此以后,她和千纖將重歸陌路。
再見,不說再見罷了。
木綾側過身,凝望著一旁依舊在賞戲的人,伸出手,撫上了偏妖艷的妝容,目光中是說不清的深邃。
“你看,又受傷了吧?總是愛養一些白眼狼。”浮上一層薄薄的溫柔,魅魅心中替木綾不值。
一聲長嘆柔婉,無奈,也無法。
“畢竟奪人所愛了。”
魅魅撅了撅唇,白目一翻,滿臉的不屑:“兩情相悅才是愛,人家那只是一廂情愿的單戀,奪什么奪。”
“魅魅,我可以親親你嗎?”一張小臉已然湊近了那張濃妝艷抹的妖美容顏。
猶記得最初遇見她的那幾年,冰冰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直至有一次,不知因為什么事,一個人呆在包廂里,喝了兩杯紅酒,喝得急,酒量又不好,就抱著自己這一張一早便習慣了濃妝的臉,親了滿唇的脂粉,像個小孩一樣,靠在她的懷里,不停地嘟囔著要暖暖。
眼前之人,從不示人,一旦示人,便成了完完全全的另外一個人,或者說,是孤獨太久的一條小狼犬,不覺寂寞,只是一直行走在單項到寂冷的孤獨之路,踽踽罷了。
“小妹妹,不要受了傷,就找我療愈,姐沒有絕世神功,也不是醫者圣手。”收起舊時的回憶,魅魅撇著嘴,朝吧臺后的人努了努,“你問問K,他允許嗎?”
“不許。”溫溫柔柔的一聲,是與說出口的話所相反的縱容。
泄氣地回頭,像個得不到糖的單純小孩一般,木綾狠狠地瞪了K滿眼。
“K,不好!”
便趴在桌子上,一個人任由思緒遨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