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滿室的燈光被打開,一聲尖叫響徹了整座休斯古堡。
幾分鐘后,一樓陸陸續續反應過來的人,一波一波地都匯聚到了五樓的一間臥室之外。
只見臥室門正對著的地毯中央,一位女子雙手捂著嘴,瞪大了雙目。
“發生了什么?”同樣聞聲趕來的還有古堡的負責人米瑞。
撥開人群,他率先朝里走去。
然而,在米瑞尚未弄明白一切時,一個人影迅速越過他,將所有人,包括米瑞,擋在了臥室入口外。
“抱歉,我的朋友因心臟疾病暈了過去,請迅速準備一架直升機,謝謝!”金絆擰緊眉心,將身上的西服脫下,一絲不茍地替床上一絲不掛之人穿上。
若不是西服下的身形偏小,可以包裹住她大半個的身子,他也許會選擇用整條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不讓人窺探半分。
然而,眼下最息事寧人的做法是即刻離開。
息事寧人這四個字,僅限于今晚,過了今晚,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越過人群,金絆急匆匆地大步離開。
一架直升飛機已然備好,停在了距離休斯古堡不過百米遠的地方。
抬著有些暈沉的腦子,木綾在不知不覺中醒了過來,只是直升機巨大的旋翼聲讓她本就不舒服的頭漲疼得更加厲害。
“我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但凡她不是沒腦子,便知道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暈過去,眼下,更是整個身子透著涼風,正被人緊緊地打橫抱在了懷中。
踏上直升機艙門的一條腿重重地落下,抿緊的薄唇在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后,淺淺地張開一條縫:“沒什么,事情都解決了。”
“嗯?”
如果真的沒什么,那為何連說話的語氣都夾雜著寒風?若是事情都解決了,為何感受到的是滿身的緊繃?
顯然,木綾知道金絆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的那種。
所以,她陷入昏迷之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不說,難道她就不會知道了?
依稀記得,她聞到了百合花的香味。
“探靈。”心中默念術法,借花木探靈。
隨著靈識慢慢越過休斯古堡之外的草坪,一路延伸至芬芳四溢的玫瑰花叢,滲入古堡之內的花木香氣,以靈探實。
“為何總是這般任性?”
她不知道她的靈力隨時會暴走嗎?自然知道,可她依然如此。
很多時候,如同此刻,讓金絆覺得自己并不被需要,并不被依靠,甚至并不被信任。
這讓他愈發生氣的一顆心更加備受煎熬,想怒卻克制,克制到最后徒余無可奈何。
“我有權知道真相,即便你會幫我代勞,可我更愿意自己去解決,因為傻子當多了,總有一日會真的變傻,我不要成為那樣的人。”
時時要依靠別人的人總有一日會喪失主觀能動性和客觀的判斷,而木綾絕不允許自己有朝一日會陷入任何被動的局面。
過去太過被動,所以她很慘,而本該得她護佑的一個個生靈被焚燒殆盡得尸骨無存,更是她的錯。
這樣慘烈的過去,如何可以再上演一遍?
恐怕將她挫骨揚灰,也是她絕不能容忍的失去。
只是……
“我有心臟疾病嗎?”淺淺地漾開一抹恬淡的笑容,木綾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上方一雙好看又迷人的栗眸。
眾目睽睽之下,他給她找的借口真的超級好笑,合該她出此一問,期得良解。
金絆閉目養神地坐在機艙之內,一雙栗眸順著聲起聲落,睜開后,復重新合上。
他總得想一個辦法讓她多在乎一點,不是嗎?
“你若是心臟沒有病,為何總是不記著我的話。”
若是有一絲半點念及他,便不該如此任性而不自顧。
缺心眼,她總是這般無所顧忌地缺著該放置好他位置的半顆心。
“咦,你不是應該吃醋嗎?為什么生氣呢?”她疑惑著。
“生氣跟吃醋矛盾嗎?”
“不矛盾,可你偏偏沒有吃醋。”
讓她有點小不爽?
“怎么,現在連我的心都要探了?”他耐下性子揶揄道。
“我可沒有這份本事,只是覺得,金大公子與常人有異啊!”
既然不爽,不如調侃調侃他,也不失為上策。
睜眼間,一雙栗眸俯身湊近,盯住那雙古靈精怪又透著涼薄的眼睛,眼下正轉著壞主意,小眼珠滴溜溜地泛著光。
“我是金大公子,更是賦鯉皇神,你說……”直至盯著的那雙眼睛泛著的氣息越來越慫,金絆才緩緩接著道,“一會兒下了飛機,你既然身無寸縷,正好我也愿替佳人解惑,不妨,趁此時機,把你我之間的最后一層距離給摘了,不知你意下如何?這醋,今晚我是……吃定了。”
誒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她偏要闖。
她這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湊上去,讓人逮著小辮子調戲?
“那什么,晚上確實也沒吃飽,要不一會兒一起吃點宵夜?”木綾自認狗腿地刨著。
“不僅要吃飽,自然還要吃得干干凈凈,半點都不剩,你說呢?”
撲閃著眼睛,木綾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被她越描越黑。
正所謂,黃河一去不復,白云千載空悠悠,人生啊……
果真寂寞如雪,半點不由人。
休斯古堡五樓一間整潔而古典的臥室之中,復古英倫的一件宮廷白襯衣微微敞開,露出健碩的一塊塊腹肌,完美地貼合著一張正發著呆思索著的英俊臉龐。
Boyce微微偏首,以手撐頭,手腕處由中世紀復古綢緞重工編壓成花,宛如一朵朵白色的花瓣,翩托著正凝神而滯的藍色蝴蝶。
“Aaron,我打算去moonlightflower試一試,或許在那里,我會遇見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Aaron背倚著長方形的書桌,回視著這幾年來與她愈發合拍的工作伙伴,也更加了解的人,無奈地一笑:“Boyce,如果你想去moonlightflower,我可以給你接一兩本會在當地取景拍攝的作品,只是結束之后,我們必須回歸最初的計劃,我們的目標,從來不只是一個小小的moonlightflower。”
“我從未忘記,Aaron。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好的伙伴,是我迷惘之時最明亮的指路燈,這一次,我同樣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Araon一直都很尊重他的選擇,所以每一步,從他踏入熱愛的演藝事業以來,他都走得相當的穩妥。
即便如方才,可能會讓他終生染上桃色新聞的一次意外事件,Araon及時趕來,并且睿智地替他擋住了眾目睽睽。
只是,若非這次意外,他或許也不會決定稍稍地讓自已繞一點彎路,去遇見他的Venus。
對于Boyce而言,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意外,若非如此,為何偏偏是她。
廣闊如冰山腳下的綠茵草地,他跟隨風的腳步,從一處緩坡跑向另一處高矮不一的緩坡。曾經,他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趟,都沒能遇見一位可以和他一起的玩伴,而今晚,他卻擁有了兩次機會。
一樓的宴會大廳之中依舊歌舞曼妙,倩影浮動。
意外的插曲,最后不過是虛驚一場,人們很快拋之腦后,重新回到了一段段優美旋轉的華爾茲中,各色爭奇斗艷的禮服盛開出一朵朵姹紫嫣紅,人間富貴,凡景盛世。
休斯古堡一公里外的海平面上,深黑的海浪隨風拍打著暗礁,上懸的月色即便明亮,也無法照進每一處角落。
幽影憧憧的石岸上,一條泛著銀光的美人魚,靠著一塊平坦的海石,悠閑地閉著眼。
“照片你看到了吧,你看上的人,總是無法滿足你美好的期待,以前,你還可以逃,還可以偶爾自欺欺人,但現實總是殘酷,至少,活在我的身邊,才是你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曾經,所有人都奉她為小公主,學校里,她說一句話,從不絕附和聲,她若是偶爾表現得對誰有意,通常不出三日,一準有人表白。
然而,在她的生日宴上,他成了唯一一位缺席的。
第二日,她在學校堵他,高傲地等待著他卑微的道歉。
她甚至想好了如何全人顏面地大人不記小人過,不過是擺一擺姿態罷了。結果,他二話不說地越過她,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
脾氣一上來,難得的,倒是令她莫名其妙地哭了鼻子。
那日陽光正暖,柔柔地打在身上,出乎意料的,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折工整的藍色方帕被伸手遞到了她的眼前。
他又一句話沒說,走了。
但她記住了他,閻家六少爺。
曾經以孱弱之軀有望成為家主,可惜,四面楚歌,他過的不過是朝不保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