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峻峻的山洞中,漆黑的潭水深不見底,靜謐無音的空氣中有無數冷冷的綠光,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響。
她想呼救,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侵襲全身的濕冷如刺骨冰針,不斷被放大的恐懼漸漸吞噬著她。
“怕……好怕……好冷。”
自夢中驚醒,寬大的素白中衣似乎將整個人都罩入了一片荒寂之中,失血的灰白面色猶自沉溺在夢中不可自拔,攥著被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豎膝埋入,整個沒入了冰窟。
下一秒,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整個身子從冰窖挪入了溫泉,溫柔的低語在耳畔落下。
“從今往后,我在,你哪兒都不用去,留在我身邊,最為安妥。”
肩頭垂落的長發遮住了雙目,無神的星眸漸入零星水光,攥著錦衾的手松了緊,緊了松,如是再三。
終于,在嘗試放下不安的那一刻,轉身埋入了半敞的胸膛,那里有沉穩的心跳聲,規律而有力,一下一下,是世間最不易變幻的生命源泉。緊緊依偎著,仿佛她也有了生命之力,這份安心在這一刻是如此地令她迷戀。
指腹穿過琴弦般的發絲,落上蒼白的面容,順著輪廓,一路往下,至下巴處,逗留摩挲。
款款深情于指腹抬起的那刻,似水的溫柔仿佛一幅初初打開的畫卷,在尚且留白的畫紙上綴梅落雪,一世情長,填一座空城。
殿內搖搖欲墜的一支燈芯燃至最后,在一縷薄煙中熄滅,一葉竹香在燈油中靜躺,世事與他無關。
輕紗拂落,嬌嬌柔柔的低吟婉轉動人醉夢。
朦朧仙境,薄霧氤氳,疊峰起浪,溪流涓涓綿綿,落花盡歸良辰。
從此以后。
“除卻我之外,你只可以是境主之妻。除卻我之外,誰也不可多望你一眼。”
世有仙人,攜花踏谷,擎峰登頂,云雨之多,云態之美,盡收眼底。
高山之巔,狂風烈雨,蕊粉抖露,香珠掛柳,瑤琴慢捻,碧潭秋水濺浪,狂魂入仙。
青竹懸垂,茶香裊裊,端坐于香爐前的一抹青碧望著天色自霞光夕落至逐漸深邃,在空落而寂靜的茶室內焚香而候,香已燃燒至末,所候之人依然沒有出現。
竹廊下搖曳的青竹筒內,燈燭透過雕刻的竹葉小花落下憧憧燈影,映照在木欞格子的門紙上,一抹嬌小倩影已留守多時。
木門從茶室內被打開,廊風撲面入懷。
夾著屋外竹葉的簌簌聲,在月影的照拂下,守在二層屋檐竹廊下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青碧色的外袍落下,在一雙如小鹿般瞪大的眼眸中,替她遮擋下了夜風冷霜。
夜露漸生的暗夜,約莫一個時辰后,拂曉將至。
“今日不早修,趁著天未亮,且回去歇下。”
覆身之袍,分外暖和,青碧色澤映入眸色,歡喜融心。
“師父,我不困!”
“為師乏了。”輕輕一笑,踏著夜深露重,輕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第二日的晨曦一如往常照射在空境的每一處角落,喚醒生靈,拂耀湖山。
蜷縮如嬰兒一般的身子依偎在寬闊的胸膛中,藏匿起一抹羞澀,遲遲假寐不醒。
她分明是醒了。
漾染笑意的眉梢于指尖滑落的銀絲中繾綣幽綿,迎風接雨的嬌花若不醒,他如何能將她喚醒。
偌大的瀞靈殿內,安靜可聞針落,除卻床笫間的旖旎,還留有動情時圈縈入懷的玉脂幽香,沾露柳骨,一寸一寸都留著春色紅痕。
“毒性雖減,可我的心分外的疼。”
俯身咬耳,賦鯉皇神幽幽一言。
兔兒般膽怯的水眸瑩盈著一抹嬌色,玉肌戰栗,微微抬首,便撞入九天浩瀚的栗瞳。
屏息間,緊張而綿軟,白皙的十指攥著素白衣襟,失魂丟魄,十城皆破。
指背貼著胸膛,連一絲輕顫皆能毫無遺漏的淋漓盡感。
花苞沾露,盛綻著芳,無論是何種綽約風姿,都恰如其分地在此時一并落入了一雙栗眸之中。
繞指銀絲勾情入掌,貼面攏羞半盈花姿,那一抹分外可人的嬌羞獨撞心扉。
滿目柔情落九天星海,傾散而下,滿心憐愛似奔涌瀚海,決堤覆陸。
一字一言,一語一諾,一心一情。
“啟境旨,聞八方,厭山花容繁花有術,生花于城,神諭萬年,身奉瀞靈殿,靈歸鏡城主,謚號瀞靈夫人。”
聲落境域,八方皆聞,舉境皆震。
萬年來,尚無一人盛得境旨,此乃空境之主耗靈成旨,一旦成行,從此以后,殊榮與共,即便化靈逝境,也永無消旨之日。
竹林間,溪水石踏上,灌有甘泉的青竹筒滑落入水,水花飛濺淋身,恍若未知。
冰湖圣景的落霜殿內,一對鳳眸緩緩撐開。
活得久了,奇事也未必可以稱奇了。
南域外,正入口滑喉的一口香茶噴淋而出。
“真是活得久了,連神靈的墳都給刨了!”
南域綾遺海上常年飄雪,萬里冰封,唯有一尾晶藍冰鳳裹羽而寐,守著依然未醒的南域之主。
一頭褐色長發臨雪而飄,素錦大氅上灰羽披肩御寒而覆,推開竹門,女子神色如常地踏入了燭火明亮的一方暖融天地。
凌煙綺月閣內,朱玉碎地,瓷盞拂落。
團粉紗裙安然不動地端坐于雕花方凳,正在替被瓷盞劃破的冰肌玉膚止血包扎。
“傷口不可碰水,靈姬近日肝火旺盛,我會額外配一副清熱藥方,一日三服。”
“別以為皇神哥哥將你委派來此,我就會聽之任之,你以為這小小的凌煙綺月閣當真能困住我?今日,我一定會去瀞靈殿,去見皇神哥哥,讓他將你們一并處置!”
一頭凌亂的長發披肩而散,靈菡神情瘋狂地猙獰著目色。
“滾,都給我滾出去!”
收拾好藥箱,青醫神色淡淡地退出了凌煙綺月閣。
提著藥箱,粉團紗裙在閣外的廊沿下停步駐足,憑欄遠眺。
極目所見,瀞靈殿外豎起了四道金靈屏障,十丈之外,無人能入。
猶記得,第一次見他,少年之姿,眸中無緒,冥冥之中,或許這本就是他日后的必行之途。
只是,宸極璿璣,天行景曜,豈容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