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瀞靈殿的金漆殿門,視線落向平日里只消一眼就能瞧見的人兒,眼下環顧四周,卻未能尋獲半片影子。
去哪了?
“青霧。”
正欲回身,金漆殿門卻自身后迅速合上。
剛顯現出身形的青霧尚未見著尊面,便被兩扇毫不留情的金漆大門給阻擋在了殿外。
這……
青霧茫然地杵在瀞靈殿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雙白嫩的小手自賦鯉皇神身后探出,捂上了一對栗眸。
厭山花容踮著腳尖,滿面笑容地正欲逗弄賦鯉皇神。
忽然,自他身上聞見了筆墨的香味,以及一絲若有似無的恬雅熏香。
“你方才去了何處?”頂起瓊鼻,嗅了嗅。
唇尾緩緩蕩漾開一抹笑容,一顆過分緊張的心漸漸懸落。
“去了要緊的地方,做了要緊之事。倒是你,何故躲起來不見我?”
“……嗯,去了何要緊之處,做了何要緊之事?”
顯然不滿意賦鯉皇神的回答,厭山花容撅著嘴,并不打算就此輕易地放過他。
否則,大概這一整日,她都會特別在意這件事。
笑意逐漸放大,將蒙住眼睛的纖纖玉指握入掌心,賦鯉皇神回身攬臂,將人納入了懷中。
“你從不會尋根究底。”
雙目灼熱地凝視入一雙璀璨星眸,一字一言如火球般滾燙人心,炙烤燃燒,“厭山花容,你變了。”
在意你的人,連細枝末節都會一一納入他的五感,不在意的人,哪怕你的內心變得面目全非,他的五感也只會停留在你變化甚微的軀殼。
對于他人而言,厭山花容喚作什么,都無所謂。然而,對于眼前之人,她只能是厭山花容。仿佛即便日后靈逝,他替她建一座空墳,刻一張牌位,也只能是厭山花容。
詫異地回視著那一雙直逼入心的栗眸,厭山花容只覺得口干舌燥,讓她義正言辭地反駁一句都似乎甚為困難。
“你身上有熏香味,從前未曾聞過,我不喜歡。”
她不會拐彎抹角,不會試探,只會直抒胸臆。
雖時常因此而覺得笨拙,想要學習他人的靈巧,也只是學了個皮毛,瞬間就會恢復原形。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告訴她。
執起柔弱無骨的嬌嫩小手,賦鯉皇神將之扣在了腰間的金玉帶上,目光綿柔而深幽。
“你替我更衣,香味便沒了。”
“我不!”
此言一經喊出,便令得她羞愧難當,顯然又想到了與他共赴云雨的畫面,當即面色燥熱地轉身欲逃。卻被身后的大掌用力一拽,直接跌了個滿懷,被人緊緊地擁貼入懷。
自上而下,無一絲縫隙。
“你總是這般稚嫩,令我心生不忍。”
“求君放過。”一臉緋紅若云霞,日日當如初相見。能求饒至此,她已是用盡了全部顏面。
“臥榻之上……”指腹細細地捻摩過透如血紅玉脂的面容,一字一言如同一根根長長的月老紅線,親自由他緊緊地將人纏繞,而后,誘心奪緒,“本該……夫妻一體。”
“此事,我只認你。”
銀色大氅披肩落身,指腹迅速地自挺翹的瓊鼻上滑落,賦鯉皇神卻忽然間換了一副神色,目光變得干凈澄明。
“今日,夫人可愿陪我去一趟兩境相交之處?只是,那里肅寒之氣過重,恐你身子受不住。”
錯愕間,她才稍稍反應過來,本欲逗弄賦鯉皇神的她卻反被賦鯉皇神給逗弄了。
掛著滿額的黑線,厭山花容此時此刻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將自己埋了。
無奈,聽聞賦鯉皇神欲帶她出去,又不得不立即壓下適才被欺負的忿忿不平。
單手緊握,厭山花容高昂起頭顱,星眸彎月,扮若可愛道:“當然愿意。”
望著瞬間變幻的面容,賦鯉皇神訕訕地別過了臉,撐得十分難受。
想笑,卻不能敞開笑,那種滋味著實憋得人只想與她共赴巫山云雨。
只是,他這一笑若是驚動了心愛的夫人,恐怕也無法舒服地離開瀞靈殿。今日這筆賬,夫人大抵要銘記于心了。其實也不能全怨他,他也并非故意要逗弄她,只是那么順便,就……逗弄了一番。
嗯,誰承想,夫人竟然上當了。
當瀞靈殿的大門再次打開,依然杵在殿外的青霧連忙垂目讓道,自動將自己過濾成了隱形人。兩道射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令他尷尬得恨不能遁地。
平日里,但凡瀞靈夫人出現,境主看向他們的目光是能有多冷,就多冷,次數多了,他也不傻,也就被迫理解了境主對于瀞靈夫人的寵愛。
哦,不。是溺愛!
可是,為何今日瀞靈夫人的目光也那么的冷嗖嗖?
青霧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瀞靈夫人。思來想去之后,只能自動將之歸咎于前幾日靈姬的出現,引得如今瀞靈夫人看他也不和顏悅色了。
唉!世態炎涼啊,他不過就是個看守瀞靈殿的靈侍,地位也就比一般靈侍高上那么一點點,何故就得多遭受白眼與寒冰。
可嘆他這個位置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自從境主的身側有了瀞靈夫人,心緒便如同那天邊的云朵,時常變幻莫測,比往日更加難以揣摩。
遙想當年,他可是從不羨慕藍夜神侍,如今,倒是有些神往了。
人生啊,起起伏伏,一言難盡。
恍神間,一個小小的白玉藥瓶突然從斜后方飛來,將青霧砸得捂頭“哎喲”了一聲。
待看清楚來人,青霧當即沒好氣道:“蓄意傷人!公報私仇!毒婦人心!”
“境主都走遠了,你還瞧著人家的背影,久久挪不開眼,合著我砸醒你,還錯了?”
抱著藥箱,青醫帶著十足的鄙視,轉身就走。
她本是想來看一看瀞靈夫人,既然夫人與境主都不在,那她還是回去多配幾副藥吧,以免顯得與某些人一樣,閑得很!
“你!”
青霧氣得抬臂直指青醫離去的背影。
怎奈,全瀞靈殿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