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偌大的空境一如往常繁衍生息著無數生靈。

花木之靈素來喜居繁盛的草木山野，鳥獸之靈中，獸靈會以堅固的巨石為堡壘，獨占一隅，易守難攻。而空境中最有靈性的魚靈一族則常年游弋在冰湖一帶的水域之中，可以修煉出最純凈的靈體。

看似平和的外象之下暗流涌動，不同靈屬的靈族之間時常發生沖突，為了增強靈修，甚至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會出現弱肉強食的惡劣行徑。而維持這一切平衡與安寧的存在便是受眾靈艷羨與敬畏的空境之主。

九穹之上的神靈太過遙遠，除了代代相傳著那里生活著一位逍遙帝靈，空境的生靈皆一無所知。

靈姬回到鏡城已有不少時日，最近閑來無事，亦時常出城散心，每日皆會有兩位女侍隨行。

在空境女侍們的眼中，像靈姬這般年紀，若是整日悶在鏡城之內，也屬實為難了她。且不說鏡城內無花無草無鳥無獸，入目所見還皆是她們這些女侍，細細想來，整日呆在鏡城，也確實算得上是一件無趣之事。何況，眾人眼中的靈姬原便是神賜之禮，即便不常修煉，靈力修為也是整個空境難以企及的存在。

說來也巧，今日隨侍的兩位女侍皆是上任不久，用以接替近日靈逝的兩位年長女侍，而原本侍奉凌煙綺月閣的女侍則被調往了別處。

如今鏡城內的女侍皆由靈菡負責，新人登記入冊，已逝的舊人則會消失在時任的侍冊內，以便定期核對校驗，保證鏡城內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靈姬，我仍是有些擔憂，以境主的靈修，會不會識破我等的真身。”女侍服下是纖弱如拂柳的腰肢，一雙秋水剪眸更是含情脈脈，朱唇酥語，傾吐之間，任誰見了，都難免心神蕩漾。

而這說話之人正是在白暮之城被招安的狐族小靈：小紫。

靈菡低眸淺淺一笑，唇尾懸掛的諷刺之意不言而喻。

“識破？他如今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如何復活瀞靈夫人一事之上。你們心甘情愿與我締結了血契，共用了我的靈屬，以此來遮掩你們本身的靈屬，即便鏡城之中有人察覺，只要不輕舉妄動，不要頻繁地出現在境主的面前，根本不會被發現。何況，如今我已著手鏡城內的一些事務，明里暗里，我也會護著你們。饒是青霧，想必也不敢輕易懷疑我，且不說動我的人。”

“靈姬所言極是，如小紫這般整日惶惶不安，反倒容易引人注目。眼下，我們只要言行得體，舉止謹慎，定會大大減少暴露的風險。”

穿著飄然如仙的女侍服，蒼鳶從未想象過，有朝一日，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踏入鏡城。而對于眼前這位似乎上天入地都不在話下的鳳靈公主，她開始真正的欽佩與崇敬。

“靈姬所言，小紫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沒想到堂堂鳳族如今沒落至此，不僅事事瞻前顧后，連該有的斗志竟也全然喪失，枉我狐靈一族千百年來引為表率，爭相效仿其高潔與慧雅。”

“且容她們觀望一二，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們必會不請自來，俯首稱臣。”靈菡偏首看向蒼鳶，眸中之意不言而喻，“蒼鳶，你來說一說，若換作是你，會如何處置心生二意的鳳族？”

“蒼鳶身為鳳靈，本不便多言。只是如今的鳳族已今非昔比，倘若她們果真心存二意，蒼鳶必第一個站出來替您處置，絕不姑息。”

因試探而故作嚴肅的面容滿意地露出了一抹淺笑：“她們別無選擇。”

如今的鳳族確實已今非昔比，想要在空境好好地生存下去，僅僅依賴著百年來茍延殘喘的明哲保身，恐怕難以為繼。事到如今，留給他們的路只有一條，走與不走的選擇權也不會落至他們的手中。這一點，鳳鸑能看得明白，即便是一開始心存僥幸的蒼鳶如今也是瞧得清清楚楚。

靈菡不信鳳族的長老會不顧整個鳳族的名聲與未來，斷然拒絕。鳳族早晚會聽從她的號令，而她只需要安安靜靜地做一次守株待兔的農夫即可。

“希望到時候你說到做到，莫讓靈姬寒了心。”小紫不以為意地擺了擺袖，整了整粉色的女侍服，端端正正，畢恭畢敬地重新站至了靈菡的身側，借此表忠心的小心思更是一目了然。

“放心，許諾你們的，一樣都不會少。”

而小紫之所以數落鳳族，一是鳳族沒落了，二來，則是為了狐族。

在她看來，如今正是狐族崛起的大好時機，也是百年難遇，能令她聲名鵲起的大好機緣。時不我待，若不好好把握住，她相信，或許這輩子都休想再遇見第二次。是以，她表現得尤為殷勤，而聽到靈菡的表態后，更是難掩喜色。

“小紫能隨侍靈姬身側，替您分憂，是小紫的福分。”

“你們既為我效命，這本是你們應得的。”

將一切盡收眼底后，靈菡了然地笑了笑，而后，狀似無意地抬手拍了拍蒼鳶的肩膀，稍作安慰。

阿諛奉承本無傷大雅，用在適合的時候，適合的地方，對應適合的人，更容易事半功倍。蒼鳶作為被她相中的人，自然，更受她青睞，因為她更喜歡蒼鳶的真實本質，足夠她信任。

纖纖玉筍遙遙一指，靈菡看向北凰山的方向，眸光爍爍。

“那里，是我們這一切開始的地方。”

翩然回首間，又直指巍巍高墻金瓦，目色堅定道：“而這里，則是一切的終點。這座空境，以萬年囚人，花木、鳥獸皆被拒之城外。我們便是要告訴九穹之上的神靈，這片空境再也不會以人靈為尊，天地輪回，神靈之位我等亦可坐得。”

在入空境之前，她又去了一趟北凰山，見了凰父。

凰父說的沒錯，只有這樣，皇神哥哥才能走出這座牢籠，才能好好地看看她，才會在見過數以萬計的空境生靈后明白，靈菡才是唯一能留在他身側，最真心實意之人。

收回纖纖玉指，靈菡心潮起伏地重新打量著這座將她養大的鏡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小紫、蒼鳶相視而望，一同跨步上前，按心而表：“我等，誓死效忠。”

幻術加之血契是她們投誠的引路石，也是鳥獸之靈在空境真正踏破神靈之地的逐夢之旅。

一場未曾停下過步伐的腥風血雨終于緩緩拉開了烏墨般的幕布，開始登上屬于它的天下，攜利芒而來，終將血染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