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陵苕踏上第八座焦山的山頂,映入眼簾的一座巨大的水晶宮殿。
一塊塊錐形的透明水晶分布在大殿各處,依周天排列星陣,暗調陰陽八卦。
陵苕站在水晶宮殿外,默不作聲地抬頭望向那塊銀色的匾額,只見上面流光傾瀉,刻著“萬華”二字。
昏迷不醒之人依舊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而他不放心將她一人獨自留于殿外。
故而,為今之計,唯有帶著她,冒險一闖。
陵苕抱著懷中沉睡之人,目光堅毅地步入了唯美絕倫的水晶宮殿。
琉璃雕刻的繁復文字閃爍著古老的神靈之力,兩股冰藍的神靈之力交匯,緩緩地闔上了水晶宮殿的大門。
至此,二人再無退路。
“生死八卦,日月陰陽,星陣萬華。”來自遠古的蒼老之音幽幽而響,回蕩在水晶宮殿的各個角落。
分布而列的一塊塊錐形的透明水晶開始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彼此輝映。
水晶內的靈泉涌動,靈絡相連,形成了一片片星云圖海,如同浩渺的天穹墜落大地,璀璨芳華。
環繞殿宇的蒼遠之音亦不曾離去,“陵苕,你乃九穹天戰魄,聚天地殺伐之氣,千萬年來,被封存于帝宮之中,若非帝靈一意孤行,為救青渠神女一命,設境三重,置幻生死,如今,你本不該現世。然,天地逆轉,濁物覆魔,蒼龍入世,屠靈滅境。三境之危……”
轟然一聲,大殿突然一陣劇烈地晃動。
“帝靈,你干什么!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長輩!”
“我尊您為長,您卻在背后數落晚輩的不是,晚輩動不了您,難道還不能借您的寶貝鏡子搗鼓搗鼓?”
水晶宮外,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了一道聲音,不過這回嘴的聲音聽著年輕許多。
哪知,那蒼遠年邁的聲音似乎忽然來了勁,中氣也瞬間飆足了:“哼,老夫如今就看著你嘴硬心軟,來日莫要痛哭流涕,悔不當初。我瞧那金發小兒龍章鳳姿,若是讓老夫收其為弟子,哪還會讓你這小子擱這兒跟我貧嘴?可惜啊,無根之靈,隨水浮萍,唉!”
嘆息聲雖長,卻未必見得幾多遺憾。
年輕的聲音倒也不甚在意,竟是難得主動地放下了姿態,道:“歲闌之過,天地自有論處。今日過后,您的修為必將登頂圓滿,又何必為區區小輩勞神費力?”
另一廂,見對方放軟了姿態,又自稱小輩,這為尊為長的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倚老賣老,不見好就收呢?
俗話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他便也順著臺階下吧。
“老夫此番只是不愿見你一錯再錯,修行之人,無欲為上。老夫問你,若三重境破,青渠女娃依舊回不來,你當如何?”
年輕的聲音似是沉思了一番,頓了頓,方曰:“不問今古,逍遙一生。”
“好!好!好!不愧是逍遙帝靈,九穹天主。當得!當得!”渾厚的笑聲響徹大殿,倒是比那小輩還開心。
真道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身處水晶宮殿內的陵苕默默地聽著這一老一少一來一回的對話,一邊暗暗凝神,觀察著殿內的一切。
思考著,若是將所有的水晶摧毀,是不是就可以覓得生門,帶著懷中的人兒闖過這一關。
“此乃萬華鏡,可見前生。陵苕,今日你既來到了這里,當好好地看一看真正的自己。”
星陣動,萬華顯。
只見原本相連的靈脈漸漸融合,匯聚成了一重重星云天幕,將陵苕的整個身軀籠罩在內。
天幕之中,點點螢火,飛幕而出,帶著孤夜中的光明,來到了陵苕的身邊,開心地圍繞著他飛舞。
識海似有所感,一瞬間,散發出相吸之力,將陵苕身邊的螢火吸入。
“轟”的一聲,隨著越來越多的螢火匯聚,識海的容量漸漸逼仄,于一瞬間,撐破邊界,足足擴充了三倍之大。
流逝的記憶隨之涌入,由原本的陌生至漸漸熟悉,再到最后睜眼的剎那,一股雄渾的殺伐之息沖破最后的禁錮,迎來了最初的自我。
他原本是九穹天封禁的戰魄,被帝靈放入了尚未成形的花靈體內,那朵花以帝靈的神血為飲,照日月精華,澆灌霞露為肥。
長大成人的那一刻,被賜予了花荍之名,乃帝靈至愛。
“帝之花,幽幽綻,帝之花,悠悠綻,花荍……花荍……”口中念念有詞,一雙螢火之眸緩緩低垂,落向懷中安然時如嬰兒的稚嫩臉龐。
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打濕了透紅的唇角,帶著心中不滅的回憶,哽咽難敘,“原來,緣來。”
陰差陽錯,他自九穹天遺落空境,掉落在了繁山的一株紫葳藤下,因緣際會,烈焰焚燒殆盡后的百年,她的一魄將他喚醒,重塑紫葳靈身。
如此酸甜苦辣的滋味,他當真是第一次嘗盡。
“此般,便好。”
單膝落地,將懷中的人兒輕輕放下,指腹撫上她的眉尾,眷戀而不舍地凝視著從前從未想到過的這份意外,今日卻格外的珍惜。
“身為戰魄,怎可離主?無論你是誰,從前是誰,日后是誰,我將與你一起,殺伐無悔,生死不棄。”
猛然抽手而回,陵苕決然起身,雙手連續打出十道法訣,開始合目,散靈凝魄。
她走了很久,卻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漸漸地,腳下的皚皚白雪變作了無邊無際的平靜湖面,而她正赤足踩在如同鏡面一般的湖水中央,淺淺的,僅僅沒過腳背。
往前每走一步,不遠處的一道身影便越發的清晰,她極力想要看清那道身影的主人,卻總是差了那么一點。
“帝之花,幽幽綻,帝之花,悠悠綻,花荍……花荍……”
耳邊總是響起一道聲音。
方才,她似乎感知到了那道聲音,離她好近好近,似乎就貼著她的耳畔,輕輕地念叨給她聽。
又艱難地邁出了幾步,陡然之間,畫面驟轉,青碧色的長衫卷著山間的清風,林間的螢火,飄拂過一半臉頰,半遮了視線。
“阻止他!快阻止他!”
識海內,一陣撕裂的疼痛驚醒了她,看著離體而出的銀衣女子,木綾滿目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