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出現(xiàn)得莫名,消失得也同樣莫名,這在水域的百年史上從未出現(xiàn)過,即便追溯至千年,也是未曾有過。
一時之間,圣光的出現(xiàn)成為了水域境靈爭相議論的一件事。
奈何任他們爭個頭破血流,論個滔滔不絕,甚至于天馬行空地猜上一回,也逃不過一個沒有結(jié)局的既定事實。
常言道,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人言之速,皆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厲害。
圣光一事想要瞞過在水域深處得享天年的上一任水域之主,也就是如今絡(luò)寒子神的爺爺,也必是難于登天。
心系親孫的絡(luò)行聽聞圣光顯現(xiàn)冰湖,當(dāng)即自水域深處踏浪逐波而來,急匆匆地直奔落霜殿而去。
那夜,月色清亮,湖水如同一面深藍(lán)的魔鏡,映著夜空中密密麻麻網(wǎng)狀排列的繁星,如同一顆顆鑲嵌在深藍(lán)鏡面的美麗珍珠,亮閃著點點星光。
一條條銀綢薄紗的云兒隨風(fēng)游蕩在天邊樂園,在月輝的清冷光影中,踏著天際,姍姍而行。
有北淵在暗中助力,木綾離開冰湖宮邸輕而易舉。
然而,便是在見到北淵的那一刻,從北淵手中接過破天劍的那一瞬,木綾不禁悲從中來。
站在繁山腳下,回首望向月色之下美輪美奐的冰湖,安寧而嫻靜地如同一位姑娘,蒙著天際為她織下的薄紗遮面,透著清冷而隱秘的骨相,令人無限遐想,愿赴云雨。
如果她不是花荍,不是厭山花容,如若她遇見他的時候,不是在無盡的輪回之后,也不是在日日折磨、日日刻骨的血海深仇中,是不是她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奔向他,在日升月落中看著無盡溫柔的他,剝脫掉她所有的戾氣,斬斷無盡的牽絆,來撫平她殘缺不安的靈魂。
如若是他,似乎這一切都會成真。
可惜,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而她也同樣只能但求無愧于心。
“你也該回九穹天了,別再跟著我了?!?/p>
背上破天劍,木綾頭也不回地朝著樹影幢幢的夜幕中行去。
她欠下的太多,背負(fù)的也太多。
奈何,生來如此,命運(yùn)如此,與其問天道為何不公,不如執(zhí)著向前,孤勇至盡,得不到亦無妨,守不住亦無礙,這一路走過、要過、爭過、拼過,愿千帆盡過,自言,無罪。
冰湖宮邸,偌大的落霜殿內(nèi),絡(luò)行愁眉不展,一聲長嘆之后,又是一聲長嘆。
橫公陪侍一側(cè),垂著頭,盯著鋪著藍(lán)水翡翠的地面,偷偷數(shù)了數(shù),已不下十聲。
“老祖,您說神尊他……”
“哼!”白了一眼,魚靈老祖氣得吹胡子瞪眼,“此等大事,竟無人知曉,讓你留侍落霜殿,你倒是有本事將你家主子侍奉成了這等模樣,且一問三不知!要你等整日侍奉看守有何用?枉費(fèi)我平日里千叮嚀萬囑咐。他這性子雖冷極,一旦認(rèn)定,卻是不管不顧。如今倒好,罵也罵不著了!”
“事已至此,您老縱使將這冰湖宮邸拆了也于事無補(bǔ)?!?/p>
魚靈圣女原本正與魚靈老祖絡(luò)行弈棋,聽聞匆匆而至的魚靈侍衛(wèi)所言,心下亦是一驚。
魚靈老祖走后不久,她便也緊隨其后,趕來了落霜殿。
一對攝魂奪魄的美目流轉(zhuǎn)于寒冰榻上那張疏冷的面容之上,凝著幾分好奇,似要窺探出隱匿于面容之下的秘密。
“哼!還不速去開啟水域靈陣,你們是打算留在這里氣死我嗎?”
橫公嚇得一身冷汗,尚不及從地上起身,便連滾帶爬地出了落霜殿。
然而,一條右腿剛剛伸出落霜殿,忽然想起絡(luò)寒子神已然吩咐他啟動水域靈陣一事,如今,水域靈陣也已啟動。
“這……”
橫公杵在寢殿門口,一時之間,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尷尬,又無助,又弱小。
堂堂七尺男兒愣是扭捏成了女兒姿態(tài),那模樣瞧著甚是可憐。
魚靈老祖絡(luò)行正在氣頭上,正愁心底的一把火沒地兒撒。
這不,瞧見寢殿門口處滿面愁容的橫公,正干杵著不聽吩咐。
當(dāng)即三步并作兩步,“噔噔噔”地趕至其身后,抬起腿,沖著橫公的臀部,用力一踹。
只聽“嘭”的一聲,橫公措手不及地摔了個五體投地,五官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似受了多大的痛苦,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老,老祖……”
“你還知道我是你老祖?若非爾等侍奉不力,老夫的孫子如今怎會不明不白地躺在榻上,不省人事?你們對得起靈主,對得起老夫嗎!”
“不是,老祖……”
“怎么,事到如今,還妄圖狡辯不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反了天了?”
若是往常,魚靈老祖也是和藹可親,無比慈祥的一位老人,對于水域的一干要事,都是從不過問,放心地任由自己的親孫子全權(quán)掌控。
只是一旦事關(guān)自己的孫子絡(luò)寒子神,卻是常常記掛憂心,忍不住想要替他去災(zāi)避禍,盼他事事順利,能逍遙閑散地度過一生。
而魚靈老祖絡(luò)行更是早早就替絡(luò)寒子神算過一卦。
卦象所示:雖有霞光遮眼,仍得知其命中有劫,而且此劫難化,恐生性命之憂。唯有知情化性,或可一解。
故而,當(dāng)初絡(luò)寒子神前往世境歷練前夕,魚靈老祖才私下腆著老臉,將此事托付給了魚靈圣女伏姬,望其能一解。
“唉!”
可惜啊,事事豈能盡如人意。
天意或可知曉一二,卻不可任人改之,命數(shù)與天道休戚相關(guān),所到之處,皆是命數(shù),又豈是區(qū)區(qū)人力可以抗衡的。
絡(luò)行一聲長嘆。
歲月的漫長都不曾過多驚擾的兩鬢,如今倒是平添了幾縷銀白。
“我啊,不過是不想你再走他們二人的老路。你父親因情而困,因情而失,因情而逝。所以,自小,我不愿帶你出去,不愿讓你看見冰湖圣景以外的大千世界,只愿你一生閑情雅逸地呆在此處?!?/p>
“伏姬,老夫是不是錯了?”
伏姬圣女沒有回答,落在寒冰榻的一雙視線一如柔美的月光,靜靜地傾灑。
分明近在眼前,卻如縹緲易逝的煙塵,透著霜雪寒意的水域之主,那般不真實的一人,除了落霜殿,似乎呆在空境的任何一處,皆會顯得與之格格不入。
究竟會為了怎樣的人祭丹消元?
伏姬圣女無疑十分好奇,她的心中難得地生出了幾分失落,不免悵然默語。
“究竟是誰來到了這片冰湖,可以得其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