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冰湖巨浪滔天,四周山崩地裂。
木綾屏息斂聲地看著這一切,生怕錯過了每一幀驚心動魄的瞬間。
緊繃的內心與軀殼都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危險,她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在完全的強大面前不堪一擊的殘酷現實。
眾生與她,皆為螻蟻。
冰龍靈魄,魚族至寶。也只有他,可以召喚出來。
在不斷呼嘯的獵獵巨風中,絡寒子神猶如一根定海神針,支撐住了整個水域免受滌蕩之危。
“不過如此。”
帶著卓然不凡的氣勢與滿心的不屑,一道赤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血色雷箭的后面。
眨眼之間,冰龍吞噬了雷箭,赤影亦來到了冰山之巔,蓄滿靈力的一掌直擊絡寒子神的胸口而去。
饒是木綾全神貫注,也對此突變始料未及。
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腳下一轉,以自身為盾,擋在了絡寒子神的身前。
這一刻,木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也就是這么短短的一瞬,她竟然想了很多。
好像能死在這里,死在他的面前,死在他的懷里,也不失為一件不留遺憾的好事。
可惜,預想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身體也依舊安然無恙地擋在他的身前。
難道……
她是重傷不治了嗎?
不然,為何沒有一絲感覺可言?
四目相對,他對她溫溫柔柔地一笑,笑得極為純粹,如冰雪般美好。
在那一雙猶自詫異出神的星眸中,攬臂將人拽入了懷中。
“你不愿為我長留冰湖,卻愿意用性命相護。”
“咔嚓、咔嚓……”
冰裂的清脆余音不絕于耳,由體內冰龍靈魄幻化而出的冰盾竟然擋下了幻羽的致命一擊。
幻羽見自己未占上風,心中更是惱怒。
當下,就欲打出置人于死地的第二擊。
一朵祥云突兀地出現在了云層之中,仿佛一葉扁舟騷氣地行駛于茫茫大海。
“住手!”一聲響亮的喝止自祥云中丟入了冰湖圣景。
豈料,幻羽并未因這一聲而有所顧忌,反而在意識到了來人的意圖后,不顧從天而降的北淵,冒然出手,殺意盡顯。
“你們都護著她,今日若殺不了她,我也要好好地教訓一番,也好過日后不僅因她丟了九穹天的臉面,更甚之,將九穹天拖下水,陪著她一起覆滅。”
北淵由著她,帝靈也由著她,現在,連水域之主也被她蠱惑了,不惜讓整個冰湖圣景為她陪葬。
他們瘋了,他可沒瘋。
一旦將眼前的女子與當年的青渠神女重合,他便感到莫名的痛恨與羞恥。
但凡眼前之人有一星半點青渠神女的大義與大道,他幻羽何至于斯?
德不配位,必遭天譴!
一團巨大的火焰從幻羽的掌心噴涌而出,帶著毀天滅地的炙熱,越來越大,源源不斷,似要將萬物焚燒殆盡。
“幻羽,你可當真知曉自己在做什么!”
這是一聲極為沉重的質問。
棕黃色的靈光盾從天而降,“轟隆”一聲,砸落地界,仿佛破山而豎的一道天塹,將湖山硬生生地一分為二。
巨大的火焰被突如其來落下的棕黃色的靈光盾橫擋在了幻羽的身前。
那是鳳凰浴火重生的烈焰,除卻立于火焰中央的幻羽可以不被灼傷,一半的湖水都在沸騰,一半蔥郁的繁山都在漸漸枯草蔓延。
湖山如此,生靈更是哀嚎遍野。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你將我視作誰,我本不在意。今日,你卻為此傷及無辜,難道這就是你振振有辭的九穹天臉面?口口聲聲不可玷污的青渠神女之名?我入九穹,一度令你覺得不適,非殺之而后快?”
手中破天劍錚錚而響,一如木綾的悲鳴之心。
她歉疚地看著絡寒子神,似乎無論做什么,他都會如滿天星光一樣相隨而至。
“今日,我若不舉劍相向,恐怕連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心意既相通,何愁來日無緣相見。
木綾執劍,朝天豎指,朗聲道:“北淵,莫要阻我!”
木綾如一把利劍沖向了城池堡壘般堅固的棕黃光盾,也是在這一剎那,光盾化成了漫天飛絮,回到了云層之中唯一的一朵祥云上,恢復成了懸掛于腰間的一塊棕黃龜甲。
“幻羽,帝尊命我前來告知你,既然不愿思過,便去幽冥九界做個看守亡靈的守門人。”
北淵看著火光四濺的冰湖水面上正打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的兩具身影,搖首長嘆,“云階現世,雷鞭三千。你們卻有興致在冰湖圣景大開殺戒。也不知道這個時辰,還剩了多少鞭。”
話音一落,兩具身形竟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祥云之上。
“什么云階現世,雷鞭三千?”木綾擰眉而問。
她比誰都清楚,北淵既然開了口,自然不會是廢話。
北淵覷了一眼木綾,又不由分說地伸手攔住了匆匆而去的一襲赤影:“帝尊之令,幽冥九界。”
“非去不可?”看著不合時宜,攔住去路的北淵,幻羽惱火不已。
“非去不可。”
望著兩相對峙的上古神獸,木綾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多少也猜到,定是九穹天出了什么事。
否則,幻羽不會私自來尋她、殺她,北淵出現在這里也并不符合夜歲闌一貫的行事作風。
當即,來不及道別的嬌小身影瞬息之間化作了一道靈光,朝著九穹天而去。
眼見一道光影迅速消失于云層,幻羽心有不甘道:“她去得,我去不得?難不成,你不知帝尊會被她氣死?”
“解鈴還須系鈴人,帝尊將她養大,即便沒有情愫,亦有師徒之誼。如你這般相阻,只會適得其反。”
“我若不去,你未必攔得了。”
“禁令已下,九穹天你是回不去了。”
九穹天本不是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地方。
尋常境靈根本到不了九穹天,即便是一境之主想踏足九穹天,也必須要得到通行印記,否則只有待在九穹天外徘徊的份兒。
至于帝姬,因著身世,本就可以自由出入九穹天。
而這一次,帝靈特意為幻羽設下禁令,不允他再回九穹天,可見當真是動了怒。
錯愕間,幻羽被噎得啞口無言。
只能在欲言又止的青白交替的面容中無奈接受了這道帝懲之令,垂頭喪氣地孤身朝著幽冥九界去了。
幽冥九界,豈是人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