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公司是工程局最成熟的片區，沒有之一。改革開放四十多年，西南公司就是那個“春天”發芽的，相傳是集團“魚躍龍門”的“點金池”。可惜最近十年的發展卻是差強人意。尤其是前年“蒲渝隧道”塌方瞞報，被遇難者家屬一路上訪到京城，可謂成了天國首例“告御狀”。西南公司的臉面從此再也無法洗刷掉臭雞蛋的味道，不得不從粵省遷址到蜀省。

可能是初來乍到水土不服吧，西南公司已再難有昔日的榮光。前段時間更是傳言捅破了天，米月被派去“補天”，并不是米月能力過硬，而是米月這顆“七彩石”棄了，也就棄了。

米月緊扒拉了幾口菜，饅頭沾菜湯把饅頭也解決掉了。拿著空碗去廚房洗碗，見廚房門還關上了，喊了一聲，“哥？”

米賀將手機揣進兜里，過去開門。米月見米賀神情緊張，問道，“咋啦？你也偷吃肉了？”

米賀接過米月手上的碗，說道，“胡說八道。你去把小床上的被單扯掉，睡覺去吧。”

米月手機振動，米月拿出來一看，方華打來的。瞬間耳根發麻，自己回來一通折騰，忘了給方華打電話報平安了。

電話接通的瞬間，方華深深的舒了一口氣。等待米月報平安的焦慮平息剎那間就轉變成了對女兒這樣做事沒有交代的做法的不認同，方華有些慍怒的說道，“現在已經幾點了，你從一早上出門到現在已經6個小時了，你不知道到了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嗎？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米月原本的心虛，被母親的幾句質問一下子就打消了。米月也態度不好的說道，“我還真沒聽出，你有多擔心我。我回來是沒事兒干嘛？我一到滿志叔家，就被拉著哭喪扯孝。這不是一通折騰就忘了嗎？你張嘴就是嚷嚷，閉口就是埋怨的，你哪點是擔心呀。”

米賀連忙奪過米月手機，用胳膊肘搥了米月一下，嘴上說道，“喂，媽，媽。別一上來就那么大火氣。米月回來確實也沒清閑，這才剛剛吃飯。”

方華聽了米賀的話，瞬間啞火了，問道，“怎么現在才吃？你也剛到嗎？”

米賀趕忙解釋，“我這不正要跟您匯報呢？我和米川、米丘我們哥仨連夜剛從蜀省茂州回來，一言難盡，一言難盡。我這剛跟米月說起這事兒呢，您就打電話過來了，您吃飯沒呀？”

可能方華感受到了米賀對米月的維護，以及米賀說起的事情，讓她想到了米柚，所以也不揪著米月沒報平安的事兒說了。對米賀說道，“吃過了，我這都準備睡午覺了。”

米賀說，“那您先休息，回頭有時間我再給您打電話。”米賀看了米月一眼，又和方華說道，“我看米月的黑眼圈都能扮國寶了，恐怕最近也沒好好休息，我讓她也去休息會兒。”

方華也是心疼米月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怎么可能看不出米月最近的疲憊。可是，她能怎么樣呢？她拉扯兩個孩子成人，也是無依無靠的。

方華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手機掛斷，看著床上熟睡的外孫女嬌嬌和小女孩身邊的可達鴨玩偶，想起米月像嬌嬌這么大的時候，已經開始踩著小板凳，給家里做飯了。

想到米月小時候干的那些童真幼稚的事兒，方華忍不住笑了。

米月6歲的時候開始學著給家里大人做飯。不是現代模型玩具灶臺，是正經的農村柴火灶，8印鍋的灶臺。米月是個好強的，凡事喜歡跟哥哥米賀比著干。米賀比米月大不到兩歲，所以米賀8歲的時候放學回家給家里熬棒子粥。米月聽到米賀熬粥被表揚了，第二天搶在哥哥前邊回家做飯，不止要做，而且還要比哥哥做的好才行。

米賀從來不跟米月爭，米月樂意做，米賀就出去玩了。哥哥熬粥被表揚了，米月覺得她就得做不一樣的，于是就想到了做燴餅。當時餅絲不大會切，就用手撕，雖然形狀不規則，但大小還算勻稱。蔥花小白菜爆鍋之后，犯了難，不知道放多少水。米月突然想到過年大伯娘包餃子的時候說過，家里有飯吃就得“天一升，地一升，一人一升。”所以，米月就“天一瓢，地一瓢，一人一瓢。”還好，8印鍋夠大，不然6瓢水，還真是盛不下。萬幸，米月放鹽是靠嘗的，不然，按照放水的方式放的話，估計一家人這頓飯下來，真的都能變成蝙蝠倒掛在房檐上。所以，那天的晚飯，米月并沒有如愿以償，獲得她期盼的表揚。米滿庫沒有發表意見，米賀也沒有發表意見，方華只是說，以后家里做飯放2瓢水就夠了。

方華的內心是感謝上蒼的，自己姊妹7人，只有一個幺弟是母親43歲時生下的，那時方華已經5歲，她在土樓最邊上的房間照顧出水痘的小妹。18歲的大姐方敏已經嫁人了，離開了她自己認為窒息的家。其他4個姐姐去水田干活兒了，所以方華被接生的婆子喊出來，指揮著燒水。

魏喜忍著陣痛，告訴方華去三叔公家把阿爹喊回來。方華待在那里不動，去年生小妹的時候，五姐帶自己去喊阿爹回家，阿爹回到家知道阿娘生的又是女兒的時候，差點兒將五姐打死。

魏喜不知道那么小的方華會記得那么清楚，以為方華就是單純的懶，不想跑那1公里的山路，所以開始喋喋不休數落起方華來。

接生的婆子看了看魏喜的情況，說，“行了，我看你的情況還得等一會兒。我去三叔公將方柱喊回來，正好也去三叔公家討杯水酒喝。”

方華清楚的記得，阿爹板著臉回到院中坐在堂屋門口抽旱煙。不管阿娘嘶喊的多么慘烈，阿爹的眉毛都沒動一下。可是，等接生的婆子說生的是個男孩時，阿爹將從不離手的旱煙都丟在地上，匆忙跑進屋里。

此后的光景，那個總是不事生產的阿爹開始每日起早貪黑干活時，方華才明白，阿爹并不是做不了活，只是7個女兒不值得他辛苦而已。

所以，自己第一個孩子是男孩，方華覺得有底氣。兒子和女兒會主動幫大人做家務，更是令她欣慰。

米月看著米賀將燒好的水從燃氣爐上拎下來，一壺一壺的灌滿。突然想起，小時候這種帶哨子的燒水壺，在她家還是另外一個容器。

米賀看米月也不去休息，就在自己邊上監工似的站著，歪頭看了米月一眼，說道，“看啥呢？都擋住光了。”

米月朝旁邊挪了挪說道，“想小時候割麥子，用燒水壺裝煮雞蛋。”

米賀聽了一笑，說道，“哪輩子的老黃歷了，還記得挺清楚。”幾壺水灌滿，米賀又將水盆里的碗洗了，邊洗邊問，“最近工作累吧，別拼命，沒啥工作能比身體重要。”

米月想了想，還是跟米賀說了實情，“公司改制，前段時間又出了調整方案，裁撤機構，我想我們算是被裁撤了吧。”

米賀疑惑的問道，“之前聽你說你們要轉型升級，你們還承接了國家的重點項目，現在不干啦？”

米月笑道，“干，當然干。這么有意義的項目怎么可能不干。只不過是，換撥人而已。”

米賀聽完，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兒，所以沒有再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