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月再睜開眼時,眼底繁華落盡,斑駁的夢境里,衛蔚在前面領路,自己在后面匍匐前行;衛蔚有一對褐色的翅膀,而自己卻背負著房子一樣的殼,耳邊還充斥著段崢的怒吼聲,他說,“米月,你是罪人。”
時間已經臨近中午,米月甩掉腦海里那些天馬行空的夢境,伸展了一下猶如截肢了一樣的雙腿,撩起窗簾的一角,明媚的陽光瞬間閃亮了米月陰暗的心情。米月將手機開機后,“叮當,叮當”的手機信息,響徹了好一會兒。
母親方華的最多,其次便是段崢。還有一個陌生號呼入三次和兩個微信好友申請。
微信好友申請毫無意外,一則羅廣宗,一則大鵬。好友驗證剛剛通過,大鵬的信息就秒到,“‘不要因為睡懶覺而感到自責,因為你起來也創造不了什么價值。’”,“嘿嘿,月姐,有沒有覺得這句話特別熟悉?”
米月嘴角抽了抽,大鵬這個小子,真是一點兒沒變。大鵬,全名宰鵬飛,是和羅廣宗同一年到項目的應屆畢業生之一。不過他的“敲門磚”沒有羅廣宗硬,但是宰鵬飛伶俐善交際,被米月選中帶到身邊做了徒弟,他是正正經經給米月三鞠躬拜過師的。
針對項目商務管理,米月一直秉承的理念是,如果現場的施工工序不懂,閉門造車出來的工程價格就是“造假”,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作為嚴師的米月對宰鵬飛的要求是,每天一早必須和工區的小伙伴去工地現場,不求掌握路拌砂漿的水灰比,但是必須要知道每方砌石的砂漿量到底能不能滿足最低消耗。
而米月的工作重心主要集中在技術革新創優策劃及施工月進度,所以計量周期無意外時,米月只有期中和期末到現場核實施工進度,其他時間就是和技術、質量研究創新方案的可行性。
宰鵬飛對米月的安排簡直是“義憤填膺”,為了和米月抗衡,宰鵬飛每天故意晚起,就為了不去施工現場。每次米月問起他到現場都記錄了什么,他就回答說“不好意思,師父,我又起晚了。”
米月曾經對他說,“‘不要因為睡懶覺而感到自責,因為你起來也創造不了什么價值。’”
宰鵬飛因為米月的這句話耿耿于懷,直到米月帶著他和甲方以及地方的造價管理處,修編非爆破機械破除Ⅰ~Ⅱ,Ⅱ~Ⅲ巖體定額。宰鵬飛才知道,他這個師父說到做到,當初不分時段的去現場的16米高的三級邊坡一站一個多小時,原來不是扮“望夫石”,而是真的在現場采集數據。他也才信了米月說的那句話,“自始至終造價靠的就不是聰明,而是積累。”2XX8年修編某部級標準定額時,米月交了三個55升收納箱的筆記。
涇川高速項目結束之后,宰鵬飛回了家鄉地方企業。米月記得宰鵬飛應該是黔省人。兩個人曾經閑聊時說起祖籍和姓氏,宰鵬飛說,嚴格意義講,他是蒙古族人,是蔑兒乞部祖輩流落遷徙到的黔省,改成“宰”這個姓氏的。
宰鵬飛確實長得身高馬大,尤其是臂長,善攀爬,項目砌石邊坡收方,十幾米的陡坡面,他三兩下就上去了。而米月相形見絀后,老老實實的踏著截水溝的截面從低處走上去。
鑒于宰鵬飛這種“特技”,項目經理部都稱呼他“大鵬”,戲說他的手就是多出來的“翅尖”。
不等米月回復,宰鵬飛就已經將電話打過來,聽說米月調任X工程局西南公司頗為費解,于是約好中午見面細聊。
前世米月沒有巧遇羅廣宗一事,在成渝的兩年時間和宰鵬飛在一次安全通報會上見過,但未曾敘舊而匆匆別過。今生,伴著“蝴蝶效應”,他們這對闊別6年的師徒把酒言歡,難得的重逢敘舊。
宰鵬飛的父輩都是X路局工人,大伯早些年在某鐵路線施工時因為高反,人在工地上就沒了。而宰鵬飛的父親也是高反落下了病根,當年涇川高速項目結束,宰鵬飛決定回地方,也是想在父母身邊多盡孝道。
宰鵬飛的父母早些年離異,母親另嫁,他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在成渝,現在母親跟著妹妹在成渝生活。也因此,宰鵬飛的父親不在了之后,宰鵬飛才到成渝來工作生活。
宰鵬飛在成渝注冊了一家黔省地方國企的子公司,自然人獨資。這一點在稅務和工商是怎么做到的,市場監督管理這方面米月不太了解。總之這些年,宰鵬飛就用這家子公司,在成渝也干了大大小小二三十個工程,其中就有X工程局西南公司的項目,米月問宰鵬飛效益如何,宰鵬飛只笑沒有說話。
宰鵬飛并不欺瞞米月,把他知道的大事小情以及他聽說的一些有待考證的是非都和米月說了。最后他勸解米月說,“姐,雖說咱們就三年多的師徒情分,但是我真心謝你,你聽我的,這也就是個工作,不要了也不可惜,你回京城吧。”
米月站在小店門口,看司機將宰鵬飛扶上了車。司機或許已經習慣他中午也會醉酒的模式,駕輕就熟的將宰鵬飛安置好,朝米月點點頭就開車走了。
米月回到住處,拿出紙筆寫寫畫畫起來。用了個把小時的時間,本子上出現了一幅各種標記的“鬼畫符”,之前困住米月思維的末節,終于有了清晰的路徑,或許這才是今生和宰鵬飛重逢的根本所在。
宰鵬飛跟米月透露,華響和西南公司的財務總監孫大友通過X保公司擔保,向銀行和下邊的分包拆借了2個億的資金,具體用途未知。開始私下協商的時,過渡期半年,按同期銀行利率上浮18%計息。而實際操作卻不是,兩年來有的分包已經和華響、X保公司簽訂了三方協議或延期,或改用其他形式變更了債務形式。
宰鵬飛覺得這“經文”里要超度的鬼怪太多,直言表示不參與,因此,他在西南公司下邊的幾個項目兩年沒有一份回收款。
宰鵬飛的小公司,因為地方影響力,在成渝也吃了兩年紅利,尤其是市場不是很規范的那幾年,據說每年營收也能破億。他的老婆孩子都送去了國外,如果不是老母親健在,他也想小公司原地解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