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望日,蘭蘭對柳鶯鶯越來越不舍,她天天守在家里給柳鶯鶯縫荷包,說是送給她做送別的禮物,以后留個念想,而阿石也是整天忙碌,快要進縣城了,他又進山去采藥了。
柳鶯鶯也不清閑,她在村里穿梭著,甚至難得下了一次農田。這日,她問過雙雙后來到了村長家的田里,果然看見村長戴著草帽在鋤草。
村長看上去六十多了,可干起農活來還是精神抖擻的,他鋤著鋤著發現旁邊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位漂亮姑娘,也帶著草帽,穿著素色衣服,臉蛋光溜溜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一點也不像個農村人。
“哦,是柳姑娘啊。你來找我有事?”
村長停下手中的活,一只手將鋤頭立著,另一只手則摘了草帽扇風,衣服被汗水浸濕了,帶著農人特有的泥土味。
“村長,你認識我呀?”
村長笑:“陳家村都傳開了,阿石帶回來一個叫柳鶯鶯的漂亮女子,不是你嗎?”
村長早就聽說過柳鶯鶯的事情,只是在他聽來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知道阿石向來做事穩重,不會出格,他也就沒有過問了,只是沒想到,這個姑娘會突然來找他。
“是,我就是柳鶯鶯?!?/p>
柳鶯鶯笑著答道,她來找村長之前已經多方了解過,這個村長為人公正厚道,村里人大事小情但凡有拿不定主意的,都會來找他裁奪,他雖有些家底,可還是安守農民的本分,每天都在田里干農活,是個無人詬病的村長。
真要說有什么讓人詬病的地方,那就是他那個鎮上娶回來的老婆了。他那個老婆原是鎮上人,按說不應該嫁到村里來,可傳說從前在鎮上有點風流事,她娘家覺得丟人,這才遠遠的嫁到了村里,做了村長夫人。
村長夫人眼高于頂,向來是瞧不上村里這些泥腿子的,從不跟人打交道,嫁給村長多年都不曾有孕,后請了大夫看過才懷上陳謙,此后再無生育。就這一個獨苗,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自小就不讓他干活,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唯獨對讀書之事要求高,一心只盼著她兒子早日中舉,她好一飛沖天。
據付嬸說,整個陳家村她只跟阿絮娘有話說,皆因阿絮舅舅家成了氣候,如今也是城里人,且最近二人打得更為火熱。
“村長,鶯鶯今日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村長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花容月貌的姑娘,心想她又不是陳家村的人,什么事能求到他這里。
“什么事?你說吧。”
村長放下鋤頭,往田坎上一坐,端起地上的茶壺擰開喝了一口。柳鶯鶯看了一眼黃泥地,咬了咬牙還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村長,我聽說,您夫人的娘家認識一位極靈驗的老神仙,能堪破人的旦夕禍福,過幾天就要來村里給蘭蘭和謙公子合八字的,有沒有這回事呀?”
村長意外的看了柳鶯鶯一眼,沒想到這個女子消息還挺靈通。他老婆是跟他提過這事,但他們村里沒這么多講究,他本是拒絕了,可他老婆堅持說他們鎮上有這個規矩,且就是走個流程,圖個吉利,他想想也不妨事,便同意了。
“……是有這回事。”
柳鶯鶯見村長點頭,留神細察其神情,見他一派鎮定,不似心中有鬼,終于相信他真的不知道他老婆的算盤。
“嗯,是這樣,我不日即將離開,走之前也想找那個老神仙算一卦,怕等不及,左右這兩天也閑著,想著不然上門去求一卦。問了許多人都不知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村長夫人又不愛出門,我也不好意思上門打擾,只好來問您了?!?/p>
原來是這事,村長自己雖不太相信那些老神仙的話,但村里人總想有點寄托,他也不反對,如今柳鶯鶯既然問,他也就一一告訴她了。
柳鶯鶯記住了姓名住址,再三道謝,村長點了點頭,只當她要走了,復又站起來繼續鋤地,誰知柳鶯鶯竟并沒有走,而是冷不丁在他身后來了一句:“村長,其實老神仙說出來的話不能完全信真。”
村長納悶的回頭看她,這女子,怎么回事?自己跑來問他要老神仙的姓名住址說要算卦,現在又突然來一句不能完全信真,這不是前后矛盾嗎?
他待要問時,卻見柳鶯鶯已轉身離去,村長扶著鋤頭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喲……
柳鶯鶯得了姓名和地址,火速就找上了門。
那老神仙本姓杜,人稱杜半仙,家住鎮外五里的福星村,只因那村里有一座福星廟,很是靈驗,故此得了這個名,那杜半仙依廟而居,平日里前來求簽問卦的人很多,他也因此賺得盆滿缽滿。
柳鶯鶯走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到這個福星廟,正口干舌燥的找水喝,誰知竟正好撞上一個穿著道袍的人經過,在這廟附近,又穿著道袍,柳鶯鶯眼睛一亮,想來,那就是杜半仙了。
那杜半仙在廟邊上的文房給人解簽解卦忙了一上午,這會兒正覺困乏,伸伸懶腰準備回家睡上一覺,誰知轉頭就看見一位極標致的小姐朝他走過來,那身段,那面龐,真真是地上少有天上無雙啊……
“道長,小女子久慕道長批卦靈驗,今日遠道而來,特想請道長替小女子批上一卦,不知道長可否應允?”
柳鶯鶯細著嗓子,柔柔弱弱的抬眼去看那杜半仙。那杜半仙見如此美人來問卦,豈有不依的,方才的困乏全然消解,笑呵呵的將柳鶯鶯往文房里請。
柳鶯鶯卻不動彈,而是咬著唇,紅著臉,低頭囁嚅道:“小女子沒帶夠錢,不敢進這文房……”
進文房要交錢給文房門外的和尚,杜半仙聽了這話,眼珠一轉,悄悄道:“姑娘,看你誠心,貧道就告訴你實情。這廟里文房要抽去兩成的錢,貧道的熟客都不來這里,而是直接去貧道的家里,一應法器貧道家里都有,這兩成的禮錢不就省去了?”
柳鶯鶯驚喜道:“這么說,我也可以去道長家了?”
杜半仙見她同意,心中早已樂壞了,如此佳人,他可以好好接近了。沒走多遠就到了他家,這里倒卻如他所說法器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大黑木桌子,平日供他解卦所用。
柳鶯鶯故意摸了摸荷包,佯裝失望道:“道長,我的錢好像掉了,我是不是不能算卦了?”
杜半仙見她剛邁進門檻就要走,哪里舍得,忙將她的小手一握,柔情蜜意道:“無妨,無妨,我給姑娘看看手相罷了,不收錢?!?/p>
“如此……就麻煩道長了……”
柳鶯鶯由他握著帶到桌前,紅著臉輕聲道謝。那杜半仙摸著她細嫩的小手,滑溜溜的,她的皮膚白皙,手背都是白嫩嫩的,唯有指甲上殘余的紅色蔻丹,好在那蔻丹時間長了也褪了顏色,淡淡的紅色與她指甲本身的淡粉色形成了過渡,更顯得酥手纖纖,柔若無骨。
杜半仙摸了一會兒,柳鶯鶯覺得差不多了,便低聲提醒道:“道長,看出什么了嗎?”
她一邊輕柔問著,一邊輕輕動著手指,那微涼的指尖有意無意在杜半仙的手腕處摩挲。杜半仙哪里禁得住她這樣撩撥,早已酥了半截,一個轉身就將美人摟入懷中,低頭要去親。
柳鶯鶯坐在杜半仙大腿上,隔著道袍也能感覺到某處的堅硬,她內心嗤笑一聲,低著頭嬌羞的躲避著,道:“死人,門還沒關呢?!?/p>
那杜半仙哪里舍得把她放下,雙手依舊將她抱著遁入內室臥房,把門一關,低聲道:“寶貝,這兒沒人?!?/p>
柳鶯鶯見他關上了門,微微一笑,將袖中早已準備好的曼陀羅花往他臉上一灑,那杜半仙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終于倒了,真惡心!”柳鶯鶯擦了擦手,又呸了好幾下,這才擼起袖子干活。
杜半仙做了一個美夢,夢里他正摟著一位天仙親熱,正到關鍵時刻,自己的好兄弟卻沒反應了,他伸手一摸,竟跟一團棉花一般。他滿頭大汗的睜開眼,卻看見柳鶯鶯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他面前,而他則衣不蔽體的被五花大綁在床上。
“你……你干什么?”
柳鶯鶯彈了彈身上的灰,道:“不干什么,道長,不知可否覺得自己已經……廢了?”
杜半仙惶恐的低頭一看,大驚失色道:“你……你對本道干了什么?!”
“呵呵……沒什么,不過是一點小把戲,道長也不必費事了,這是我的看家本領,沒有人能解?!?/p>
杜半仙掙扎了幾下,奈何柳鶯鶯繩子綁得太緊,他完全掙扎不開,想喊救命,卻怕被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良久,他放棄了掙扎。
“姑娘有什么事,說吧。”
柳鶯鶯笑了笑,還挺上道。
兩日后,陳家村。
村長夫人難得笑容滿面的邀請村人上她家吃茶,眾人都聽說了,她把福星廟邊上最有名望的老神仙給請過來了,說是專程跑一趟來給她家謙哥兒和阿石的妹子合八字,村人都愿意湊這趣,老神仙難得來,自家的起房嫁娶等事或也可問上一二。
柳鶯鶯自然也跟著阿石和蘭蘭去她家湊熱鬧,到了村長家,只見院子寬敞不說,地上還鋪了磚塊,踩上去也不會沾一腳泥,再看屋子,是石磚砌的兩層房,上頭整整齊齊蓋著瓦片,留神看,還能看見后頭東南角有一口水井。這樣的條件在錢塘不算什么,可在陳家村確實是首屈一指的了。也難怪村長夫人愿意委身村長,跟鎮上的環境比,并沒有遜色很多,反而比鎮上緊湊逼仄的小房子更寬敞舒適。
陳謙一看到柳鶯鶯進來就眨著眼睛,他還一心期待著今日退婚后柳鶯鶯能接受他,那晚她嘴唇的觸感他每個晚上都在回味。
柳鶯鶯看了一眼村長夫人,她看見他們三人進來,面上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就換了一張笑臉,招呼道:“蘭蘭,阿石,這邊坐,這位就是杜半仙了。”
而杜半仙,狀似一本正經的坐在位置上,端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模樣,在柳鶯鶯掃到他的時候明顯瑟縮了一下,柳鶯鶯心道,很好,他還知道怕,那就不會壞事。
眾人忙著閑聊嘮嗑,誰也沒有注意到柳鶯鶯與杜半仙短暫的眼神交匯。很快,充當代筆先生的伙叔的兒子儒兒就將寫好的雙方生辰呈上了,杜半仙鄭重其事的讓他把紙條卷起來再放入碗中,他要在事先不知道這些生辰分別是誰的情況下測八字。
“哦,請男女雙方父母兄弟也把生辰寫上,放入碗中?!?/p>
村長夫人愣了一下,這怎么與先前說好的不一樣?不過她也沒多想,反正蘭蘭的生辰她早就告訴過這個老神仙了,可能他是為了免人懷疑吧……這樣一想,村長夫人便放心了,她甚至生出了一些贊許,老神仙就是老神仙,這樣盲解,便無人會懷疑他是有意針對誰了。
村長、村長夫人、阿石也都將生辰告知儒兒,儒兒一一寫下,再卷好放入碗中。待他放好,老神仙則一一將紙棍取出,在面前一排放好,他沒有展開,而是先起卦,起了五卦,分別把卦辭記錄在五個寫著生辰的棍旁,又在下面寫了一堆沒人認識的字,再抽出五張木牌,快速寫了些什么,然后一一蓋在桌上。
“好了?!?/p>
他雙手一放,眾人茫然,見他確實不再動作,紛紛議論起來。
“好了?”
“這老神仙方才都沒看生辰,怎么起了幾副卦就好了?”
“對啊,他不是來合八字的嗎?”
杜半仙高深莫測的望了望天,道:“諸位若不信,且看貧道說的對不對?!?/p>
村長夫人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總覺得有人在看她,可四處看去大家都在看老神仙寫下的神秘卦辭,并沒有人在看她。
她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有人在看她,那人就是柳鶯鶯。柳鶯鶯時不時就盯她一會兒,見她有所發覺,就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眼神,誰也不知道,柳鶯鶯的心里此刻有多期待,期待一會兒村長夫人的臉色有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