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義身邊圍著準(zhǔn)備上臺表演的一眾演員。
"阿清,你換裝速度還是不夠快。"
"還有你們不能只顧自己唱好就好,進(jìn)去后臺換裝的時候,耳朵要注意聽,前臺是誰在唱,也要知道接下來是誰要上場。大家要互相注意,互相提醒,免得哪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了,鬧笑話,還以為沒人發(fā)現(xiàn)。要知道,戲臺下有不少人是用心在看戲的。"
林忠義接過杜恩惠奉上來的茶,灌下大半杯:"好,開始來說戲。"
他對魯嫦法說:
"你在路上碰到一個人。"再看著張蓮蓉:"就是你,你二人就結(jié)拜做兄弟,后來你愛上了他的妻子。"指著美玲:"你演他的妻子。"
再對張蓮蓉說:"你就把他害死,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嫦法的父親阿財,阿財詐死,被丟去亂葬崗,后來逃跑了。"
阿財點點頭表示懂了,再大口扒飯。
林忠義用眼神指派角色:
"美玲就帶著兩歲兒子嫁給阿蓉。那個兒子長大了就是我,我在路上救了一個老人,就是阿財。老人看到我身上的胎記,說出我的身世,我這才知道疼愛自己的父親是殺父仇人。"
他接著說:
"我查明真相后告訴母親,母親知道真相當(dāng)場昏過去,生一場病就死了。我決定報仇,先從仇人最疼愛的女兒下手。"指著心怡,表示讓她演女兒的角色:"心怡,你偷偷愛著你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
招弟聽得入迷,腦海已經(jīng)生出畫面。
林忠義說:
"然后我又發(fā)現(xiàn)仇人只是外表清廉,其實是個貪官,就開始找證據(jù),最后把仇人逼瘋。"
他對魯嫦法和張蓮蓉說:"就從你們兩個相遇開始演起,吃戲飯說戲話。“說完起身離開。
杜恩惠低聲告訴招弟:"團(tuán)長在開演前,會大概把劇情說一下,順便分配一下角色。"
招弟很驚訝:"就這樣?那四句聯(lián)呢?沒有教唱詞嗎?"
杜恩惠覺得招弟大驚小怪:
"你又不知道對手在戲臺上會怎么演。這個靠的是經(jīng)驗,人家說[腹內(nèi)],就是[四句聯(lián)]。即興唱唸出來的句子,都是有押韻的。還有不論唱念做打,全都是臨場反應(yīng)。我們說這叫做活戲。"
招弟一臉贊嘆:"這種即興唱功很厲害餒。"
身邊幾個聽到兩人談話的演員,都是一臉得色。
招弟心想:"這個要是沒有足夠的經(jīng)驗,怎能演得好?難怪,我有時候會聽不懂臺上的人在唱什么?"
杜恩惠趁著招弟去盛第二碗飯的時候,附耳悄聲說:
"做活戲靠的是經(jīng)驗跟默契,一般大家都會互相幫忙。但我遇過有的壞心眼的,就趁機給你好看,讓你下不了臺。"
"怎么做?"
"就故意說些跟故事無關(guān)的話,讓你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那你怎么辦?"
"假裝沒聽到,繼續(xù)演自己的啊。還有一次,我演的角色受重傷昏倒在地,她應(yīng)該要扶你起來,一起返回后臺,結(jié)果她竟然自己先走了。
"啊?"
"我只好自己爬起來,跟在后面走進(jìn)去。"
招弟忍不住笑噴,趕緊摀住嘴巴,以免杜恩惠二度受創(chuàng)。
杜恩惠心里明白,毫不在意的跟著笑:"現(xiàn)在想來是很好笑,可是當(dāng)時是在心里罵臟話的。"
"那是誰?"招弟問完扒了一口飯,邊吃邊就地找個位置坐下。
"因為很多人都被她戲弄過,團(tuán)長跟她講一講,就會稍微收斂一點,可是沒過多久又發(fā)作,最后就請她離開。"
只聽得林忠義點了一名學(xué)員:
"阿麗,你昨天演小生餒。第一次出場一定要露齒笑,這是對觀眾打招呼的意思。我看你昨天又是兇巴巴的一張臉出場,好像觀眾欠你錢一樣,你是要嚇誰啊?"
"我?喔,我可能是太緊張,所以忘記笑了。"
"下次要注意啦,講好幾次了。我們來這里,是要給觀眾帶來快樂,人人都喜歡看笑臉。"
他轉(zhuǎn)頭對另一名團(tuán)員說:"阿溪,第一場出臺就要向觀眾報上姓名,你昨天怎么回事?還要我問:你是什么人。那要是沒人問你呢?"
阿溪有些抱歉的低下頭:"知道了。"
林忠義又點了另一名學(xué)員:
"他是忘記報名,你不但報自己的,還連帶把別人的名也報上去了?人家都三個字,只有你的名字是一葉青秋風(fēng)煞。還好我當(dāng)時人在后臺,臨時幫阿旺起一個新名字。"
這名學(xué)員搔搔頭:"啊?就聽你講戲的時候說,你叫一葉青,他叫秋風(fēng)煞。我聽得很順就記住了。上臺后,不知不覺就全講出來了。"
大家都笑了。
飯后,團(tuán)員們趁著開戲前一小段休息時間,蹲在地上玩起四色牌。
招弟跟幾名新進(jìn)學(xué)員,則在一旁收拾餐盤與洗刷鍋具。
半小時候,敲鑼聲陣陣傳來。
戲一開演,短時間內(nèi)便聚集了不少觀眾,后臺準(zhǔn)備出場的演員,則是邊聽?wèi)蜻呎b。
杜恩惠在觀眾群里找到招弟,來到她身邊附耳說:
"天官戲有啥好看?我們?nèi)洳税伞O认聪辞泻茫蝗粫聿患啊#?/p>
招弟問:"那個演花神的,扮相真好看,是誰啊?我怎么沒印象。"
杜恩惠抬頭一瞥:"就阿鳳啊。"
"啊?"私下里阿鳳的模樣立即浮上腦海,招弟心想:"差這么多!"又想起魯嫦法那猶如換頭的化妝術(shù),也就不足為奇了,暗道:"根本是易容術(shù)啊。"
她很想留下來看,卻不得不乖乖的跟著杜恩惠走,也只能在心里告訴自己:
"在這里可不能白吃白住,這是我目前最主要的工作,一定要做好。"
兩人合力抱起米袋、蔬菜與鍋碗盆,和另兩名女孩分工合作,接著為團(tuán)員們準(zhǔn)備晚餐。
弄了快一個小時,米飯尚未蒸熟,招弟已經(jīng)一身是汗。
她邊做事邊留意戲臺上的流程。
酬神戲已經(jīng)結(jié)束,上演正戲已有一段時間。
招弟隱約聽到爭吵聲,靠近杜恩惠:"你聽!有人在吵架。"
杜恩惠站起身來,偷偷掀開后臺的帆布,從底下張望上面的狀況。
招弟一邊看著鍋子,一邊湊上去。
原來是魯嫦法和張蓮蓉,在后臺吵起來。
兩人都是男裝扮相,一身戲服,正互相撕扯對方的頭發(fā)。
張蓮蓉咬牙切齒:"你不要臉,搶我男人!"
魯嫦法不甘示弱:"他說他根本不愛你,是你主動貼上他的......"
另外兩名演員表演結(jié)束回到后臺,看見互相撕扯的張魯兩人,早已司空見慣,一起壓低嗓門輕喊:"好了啦,輪到你們了。"
張魯兩人同時收手,整了整衣服和假發(fā),往臺前走去。
招弟對杜恩惠說:"我馬上回來。"
她忍不住來到戲臺前,卻看見兩人勾肩搭背,笑嘻嘻的一起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