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招弟和杜恩惠在后院大廣場晾衣服,一邊竊竊私語。
杜恩惠一臉愁容:"他老是要亂摸。"
招弟一臉不可置信:"啊?有這種事?你要反抗,要大聲叫出來,讓大家都知道,當場給他難看。"
"我不敢,那很丟臉。"
"丟臉的是他,不是你,別搞錯了。他就是吃定你不敢告訴別人,軟土深掘。你不要自己傻傻的忍受,去跟團長說。我陪你去。"
"再看看吧。我不想弄到人人都知道。我怕最后人家會說,這是我的問題。"
招弟心想:"他的手有時候也會碰到我,當時我沒想那么多。但是阿惠會這么說,絕對有這么回事。"
她告訴杜恩惠:"這種事不能姑息的,他會食髓知味,萬一哪天......"
她閉上嘴,說不下去了。
杜恩惠苦著一張臉:"他是團長的好朋友,沒人敢得罪。我怕這件事宣揚開來,他沒事,反倒是我待不下去,那怎么辦?我沒地方去了啊。"
招弟對此也感到苦惱:"以后你不要單獨行動。好在工作的時候,團長常常讓你帶著我,我們到哪都要在一起。"
正說話間,招弟聽到一陣叫賣聲:"賣絲線,賣亮片......"
她對杜恩惠說:"阿惠,我的衣服曬好了,你幫我把籃子拿回去。我有事出去一下。我會趕回來煮飯。"
一名中年婦人背著布包,沿街叫賣:"賣絲線,賣亮片......"
招弟悄悄跟在女人后頭,跟了好幾條街,最后看著女人進入一間掛著[手藝材料批發]招牌的樓房。
招弟暗自欣喜:"找到啦。"
這才在附近到處逛,觀察環境,記住鄰近商店,一邊留意女人的動向。
直到女人走出批發商店,招弟才轉進去。
一進門,招弟忍不住驚嘆連連。
批發商店里,排列整齊的數十座架子上,有各種手工藝用品材料,各色各樣,琳瑯滿目。
招弟看了看商品旁邊的標價,暗暗在心里歡呼:"好便宜啊。"
數名員工忙著為架上商品補貨,或是為顧客找商品。
"請問黏著劑在哪?"
"第四排中間。"
"請問中國結繩子在哪?"
"第十排右手邊。"
顧客選好商品后,自己到柜臺付帳。
招弟在一個大籮筐里挑亮片,又在另外幾個籮筐里挑選彈性橡皮和彩色珠子。
這些珠子在她的眼里,都是能換錢的東西。
自籮筐里撈起一把珠子,就像撈起一把硬幣。
她買到預計的份量,這才心滿意足的趕回去。
當晚就利用晚間飯后的私人時間,帶著去公園,在樹下邊納涼邊做手工。
杜恩惠在一旁好奇看著招弟用各色珠子串成小兔子,黑色小珠子沾上黏著劑,當作兔子雙眼。
只見招弟放下兔子成品,緊接著又拿起一條極細鐵絲,開始串珠子,很快便完成一只老鼠模樣的成品。
杜恩惠挑出一只兔子來看。
這是掛飾,也是鑰匙圈。
透過路邊燈光,彩色珠子帶著水晶光澤。
招弟瞥了杜恩惠一眼,知道她喜歡,便說:"阿惠,這送你。"
杜恩惠樂呵呵:"我要掛在背包上。"
招弟:"我以前都跟那個賣絲線的女人買材料。她一包珠子賣五塊錢,其實成本不到一角。"
杜恩惠也想學,拿起鐵絲,望著各色珠子,卻不知如何下手:
"我不知道要挑什么顏色的珠子。看你動作好快,你怎么挑的?"
"憑感覺。"
等招弟已經做好七只小動物,杜恩惠才勉強完成一只。
她看著自己的作品,再比較招弟的:"我的好丑。你的好看多了。"
"其實我每一只都不一樣,這樣也不錯,才顯得獨特,越能賣得好價錢。你可以先看我的照做。"
招弟沒想到,杜恩惠光是比對樣品的珠子顏色與大小,就弄了半天。
再聽見她嘆道:"眼睛快脫窗了。"便安慰她:"我教你做簡單的手鍊好了。頭花也不難。快過年了,太太們戴在頭上最喜氣了。"
"招弟,別忘了,天圣宮的神明生日。"
"我沒忘,劇團要連唱九天,一天兩場。"
"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幫忙。你今晚要早點睡。"
"好。"
當晚深夜。
狹小的六人房里,有三座上下鋪,其中五人皆已熟睡,唯有招弟獨醒。
她在下鋪,床鋪的一半,整齊排放各類書籍。
招弟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獨自趕工,飛針走線,動作熟練。
身旁已完成許多十二生肖動物成品。
劇團應宮廟邀請,唱野臺戲。
招弟和杜恩惠負責燒飯給團員吃,等大家吃過午飯,才剛把餐具收拾完畢,又要準備晚餐,一刻不得閑。
晚上,劇團為神明再唱一齣戲。
接近散場時,招弟在后臺收拾炊具,附近傳來家長找孩子的聲音:
"阿山!阿山!幾點了?你還在這里!快回家!"那聲音聽起來,嚴厲中帶著關愛。
招弟忍不住循聲前往,很快便看到一名婦人在地上拉起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離開,那孩子還在掙扎:
"讓我看完。"
"等演完就十點多了,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那孩子讓母親又拖又拉,最后竟哭起來。
母親只好將他抱起來安撫:"乖乖,聽話......"
招弟癡癡望著婦人離去的背影。
她感覺這名母親輕拍孩子的手,就好像輕拍在自己身上一樣,內心感到無比溫暖。
身后傳來杜恩惠的聲音:"招弟,快來幫忙。"
她回過神,來到杜恩惠身邊,一起將各類器皿裝進大竹籃。
招弟將陶瓷器皿用布包起來,一邊說:"我們來這里待九天,然后又要去北投,再待三天。我感覺自己像游牧民族一樣,逐水草而居。"
"游什么?什么居?"
"游牧民族。他們放牧牛羊,這里的青草吃完,再去下一站,沒有一定的居所,到處流浪......"
招弟說話時,發現杜恩惠神情有異,問道:"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杜恩惠似乎不愿多說,還刻意讓語氣顯得輕快:"北投那一家,聽說是做七十大壽的。"
她頓了頓,神情又開始緊張:
"招弟,等一下全部收拾好,就三更半夜了。晚上大家會男女分一半,在戲臺上過夜。你......你要緊緊跟著我,你不要忘記,一定要緊緊跟在我身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