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姪兒啊~"
樂師奏起《陳三五娘》調(diào)。
伯父覺得羅通不懂人情世故,從旁加以勸導(dǎo),唱起:
"國色傾城賽昭君,堪配中原真才俊,娶妻若此實(shí)光彩,輕易錯過難再尋。"
羅通不以為然,接唱:
"方圜異道涇渭明,猶有舊恨理不清,管她艷色世少見,都叫羅通來看輕。"
伯父無法理解羅通的想法,接唱:
"申雪復(fù)仇進(jìn)番營,皆因公主作內(nèi)應(yīng),如今救駕得功名,卻將恩人來看輕?"
羅通急得抓耳撓腮,為自己辯解。
樂師奏起《留書》調(diào)。
羅通唱起:
"出行討擊涉險境,怎奈番女刀法精,為求脫困佯答應(yīng),哪有仇敵結(jié)戀情?"
伯父眼見自己好言相勸,仍無法說服羅通,于是大怒,甩起水袖,接著捧起長胡子,再手指羅通,大叫:"你你你?。?/p>
羅通顯然懼怕伯父,一副做錯事的小學(xué)生模樣,趕緊閃避。
兩人你追我躲,在舞臺上繞了一圈。
樂師奏起《怒罵》調(diào)。
伯父唱起:
"尚德尊道近人情,修身踐言為善行,取悅于人發(fā)重誓,踰節(jié)侵侮恐?jǐn)∶?。?/p>
伯父嘆了口氣,暗自說:"終究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啊。"
他先讓自己冷靜,再平心靜氣的勸說。
樂師奏起《曲池,枯木逢春》調(diào)。
伯父唱起:
"羅仁陣殞是命定,身死沙場令人敬,切莫糾結(jié)不聽勸,傷人傷己心不寧。"
曲畢,伯父用和善的語氣來勸說:
"姪兒啊,為人在世,這忠孝節(jié)義都是要的。況且兩國相爭,各為其主。你怎能以此怪罪公主?啊呀,傻姪兒,這原就是一樁美事啊。"
樂師奏起《紹興調(diào)》。
伯父唱起:
"幸有公主作救星,保你完好到如今,羅仁有知必不愿,其兄仇恨影隨行。"
羅通還想爭論,卻讓伯父抬手制止,厲聲喝斥:
"萬歲已下旨賜婚,你想抗旨?當(dāng)真寧死不從?你若是魯莽行事,恐將牽連親友遭罪,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p>
羅通不敢再辯,這才勉強(qiáng)閉上嘴。
舞臺燈滅,布幕垂下。
不久,全場燈亮,已是休息時間。
觀眾都沉浸在戲中,直到燈亮,茫茫然環(huán)顧四周,看見身邊人的穿著打扮,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身在何處。
眾人都是經(jīng)過好長一段時間,才漸漸適應(yīng)過來,于是陸續(xù)有人起身離座,走出劇場到洗手間。
還留在座位上的觀眾,急著與親友分享觀劇心得:
"好好看?。?/p>
"真的?。?/p>
"花錢看這齣戲,真是夠本。里面的人都好會唱。我有注意到,他們的國樂團(tuán)也很贊。"
"對啊。尤其是演羅通的,長得好,唱得好,身段也好。"
坐在前后左右,原來不相識的觀眾,彼此開始暢聊:
"武戲功夫好,文戲也很強(qiáng)。"
"是啊。上面廣告牌寫她的名字,叫薛招弟。我是在路邊看過她。當(dāng)時就覺得,她長得真好看,還想再多看幾眼,就來了。結(jié)果真的迷上她了。"
"我也是,真的好俊俏。"
"難怪公主為了他叛國。"
"可是羅通很恨她。"
"后面可能會被她感動吧....."
杜恩惠在戲院門口擺攤,忙著販?zhǔn)壅械艿膭≌眨芸毂沅N售一空。
她告訴大家:"想買劇照的朋友,不要急。可以先把劇照費(fèi)用繳清,再登記你的姓名。我等一下會把劇照補(bǔ)上,等大家看完戲曲,再來這里跟我拿。"
身邊排隊(duì)等待的觀眾互相詢問:
"應(yīng)該剩最后兩場了吧?怎么辦?還沒看完,就開始舍不得了。不希望太早結(jié)束啊。"
"對啊。標(biāo)準(zhǔn)變高,回去一定會很慌,沒戲可看了。"
"快呀,戲要開始了。"
觀眾席燈暗,布幕拉開。
舞臺右半部是宴會廳,大紅燈籠高高掛,一派喜慶,還擺了幾張酒席,每桌都坐滿了賓客。
舞臺左半部則是準(zhǔn)新人的婚房,新娘穿著青綠色禮服,頭上蒙著紅蓋頭,端坐在喜床上,背后紅色布景,貼上金色囍字。
幕后眾位女聲合唱《送蓮花》調(diào):
"張燈結(jié)彩喜洋洋,滿座賓客呼酒漿,春華初茂新郎俏,來者不拒酒滿腸啊酒滿腸。"
宴會廳上,文武官員杯觥交錯,歡笑一堂。
羅通一身新郎倌裝扮,拿著酒壺和一只酒杯,在賓客之間穿梭勸飲,喝干一杯又一杯。
樂師奏起《運(yùn)河二調(diào)》。
新人婚房。
公主偷偷揭開紅蓋頭,起身舒展筋骨,再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湊近鼻頭聞了聞,滿意的笑著,用指甲自盒里舀出一些粉末撒在床上,一邊嬌唱:
"喜燭熒熒照壁上,綠綢嫁衣濃艷妝。"
她快樂的甩著水袖,旋轉(zhuǎn)曼舞,一邊歡唱:"如蝶輕舞嬌神往,相從以終細(xì)水長。"
她象是聽到門外有動靜,立刻坐上喜床,拉下紅蓋頭遮面。
羅通與賓客們談天說笑了一陣,拿著酒壺和酒杯,走出宴會廳,笑容立即隱沒。
那宴會廳隨著羅通離開而燈滅,布景現(xiàn)出一輪明月。
樂師奏起《寒門秋月調(diào)》。
羅通拿起酒壺,朝地上灑酒,悼念弟弟,接著對空敬酒,唱起:
"親朋好友皆歡暢,委屈自抑獨(dú)悲傷。"
羅通哀嘆:"仁弟啊~"
接唱:"你在冰冷孤墳冢,我在熱鬧喜慶宮。"
羅通低頭拭淚,接唱:"帶喪紅袍實(shí)荒唐,無如之何隨俗常,懲恨改忿待鼓響,持槍征戰(zhàn)意志強(qiáng)。"
曲畢。
羅通說道:"圣人教我,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樂師奏起《秋夜曲》。
羅通甩起水袖,唱起:
"公主愛意甚篤定,結(jié)戀極似八爪精,不甘迎之不忍拒,人非草木感至情啊感至情。"
羅通喟然長嘆:"番邦女子大異于南朝姑娘的溫柔婉約,但性情稚拙確實(shí)可喜。今后,我該放下一切,遺忘.....該遺忘的,讓公主的柔情將我淹沒。"
說著憤恨的踢開腳邊石頭,自顧自生氣:"淹死算了。"
一轉(zhuǎn)身,羅通又想起弟弟,問:"今夜我當(dāng)起新郎倌。兄弟,魂魄若有靈,是否記得歸路?還是獨(dú)自飄零?"
"你雖年幼,卻有鴻鵠之志。自你出生起,我們從未分離。我曾想,當(dāng)我成親那日,你必是最佳儐相。當(dāng)你成親時,我又將如何為你歡心?而今,你因戰(zhàn)事而夭殤。每思及此,我便食肉不知味,飲酒愁斷腸。"
他怒火又起:"可恨那番婆奪你性命,飛刀將你斬成肉醬,也斷了你我兄弟緣分,我怎能娶殺弟仇人?"
他憤而往新房走去,推門而入,大叫:
"番婆!你將我九歲兄弟亂刀砍死,仇深似海。虧你還不知羞,想與我成親。怎有如此不識時務(wù)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