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們登上小船。
有人將電燈掛在小船頭頂,以此吸引魚群。
有人整理漁網。
不一會兒,兩艘漁船啟航,掀起白浪翻騰,將倒映在海面上的天光云影打碎。
停泊船上的海鷗,飛了起來。
招弟看著這一天一地,心情極為暢快舒坦,知道孫沁越還望著自己,不好假裝沒聽見,只好接續剛剛的話題:
"環游世界?那要花多少錢啊?只要能靜靜的看著一片海,一片云,或是一棵樹,甚至一朵花,何處不是風景?處處充滿樂趣。"
她說完,低著頭,在筆記本上寫字。
孫沁越心想:"招弟連說話,都像吟詩一樣好聽。"
他望著招弟專注的臉,語帶討好:"你說得對,只要身邊的人對了,到哪里都快活。"
招弟輕輕笑了幾聲。
孫沁越很樂:"真高興你喜歡,有空我們可以常來。"
他見招弟不停動筆,伸長脖子好奇問:"你寫些什么啊?"
招弟邊寫邊回答:"心得啊,感想啊,去任何新地方,我總要留下一些紀錄。"
"招弟,我們改天去碧潭劃船。聽說很浪漫。那里也有很漂亮的云可以看。我同學說,那里的空氣,清爽到沁人心肺......"
招弟似乎寫好了,收起紙筆,吟了一首詩:"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
她瞥了孫沁越一眼:"你太感性。凡是[太過],都不好。"
孫沁越一愣,隨即鄭重其事的說:
"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互相關心,就不會寂寞,才是真正的快樂。白頭皺面又算什么?生命短促,我寧可轟轟烈烈愛一回。"
招弟猶記得孫沁越的父母嫌貧愛富,不認為自己跟他有進一步的可能,打斷他的話:"可以把書給我嗎?"
孫沁越干笑幾聲,隨即從背包里拿出幾本書,遞給招弟。
她看書,他看她。
他想張臂擁抱她,為了當個君子,內心極為煎熬。
他明白,自己對招弟的感情,一直都在。
往后,還會更加執著。
詹湘媚做事非常有效率,很快就安排了育幼院的參訪。
這天,她帶著一名攝影師,陪同招弟到育幼院,讓招弟和育幼院的孩子們同樂。
招弟教導小朋友,有關歌仔戲的身段:"練功之前,要先暖身。"
她對一名十五歲的女孩說:"小蓮,你來前面當助教。"說著做起暖身操。
小蓮滿心歡喜的應聲好,立即站到第一排,為其他院童做示范。
院童們邊練功邊玩,氣氛和樂。
院長告訴詹湘媚:
"薛小姐每年中秋節,都會來看孩子們。愛玉劇團每年歲末,也都會來為孩子們做表演。孩子們也都很喜歡招弟姐姐。"
攝影師盡責的捕捉招弟和孩子們互動的溫馨畫面。
離開前,詹湘媚趁機問招弟:"鍾先生是你什么人?"
招弟望著眼前的女人。
詹湘媚年約四十,身形偏瘦,留著一頭短發,外型頗為俏麗。
招弟從她的眼底,讀出了那份小心思。
她神色自若:"是小時候的鄰居,像大哥哥一樣的照顧我。"
詹湘媚聽了,滿意的微微笑:"那......"
她有些害羞,悄聲問:"鍾先生有女朋友嗎?"
招弟一愣:"啊?"
這天,鄒佩姣接起電話:"請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說:"導演請你明天過來試戲。"
鄒佩姣心想:"不是已經簽約了嗎?還要試戲,是什么意思?"嘴上仍是客氣:"好的,沒問題。明天幾點?"
她照著約定時間,來找導演。
導演指著兩名工作人員說:"他們演寧燕的丈夫跟女仆。你就演寧燕發瘋那一場戲。你情緒準備好,就自己開始。"
鄒佩姣開始扮演寧燕,對飾演丈夫的人說:"你聽!"
"是嬰兒的哭聲啊!你沒聽見嗎?"
丈夫和女仆,一起對她搖頭。
寧燕對自己感到絕望,最后一臉茫然,接著精神崩潰。
導演專注的盯著演員,忍不住嘖了一聲,暗道:"過頭了!過頭了!又不是在演瘋女十八年!表情管理也不行!"
鄒佩姣邊演,邊留意導演的反應。
她聽見導演嘖了一聲,開始緊張起來。
她暗自穩住心緒,接著唱起兒歌,對丈夫和女仆說:"爸爸,媽媽。我要蕩秋千。"
演完后,鄒佩姣靜靜看著導演,等待他的評語。
導演神情平淡的告訴她:"定裝后,投資方要求更換女主角。而且,你也沒有表達出我想要的感覺。所以,我實在沒有辦法去說服資方。"
鄒佩姣聞言,心里好難過,只覺得渾身無力。
她心有不甘:"導演,為了這部電影,我推掉三個綜藝,怎么能這樣?"
導演知道她心里不好過,安慰她:"出錢的最大,而且你也不給力。你來演寧燕的貼身女仆吧。這個角色比較適合你,也有不少發揮空間,好好演。"
鄒佩姣問:"誰來演女主角?"
導演想了想,才說:
"實話告訴你,還在找人。投資方想找個新面孔,還要有一種富家小姐的貴族氣。這樣發起瘋來,畫面才會好看,也才會讓人更加心疼。這點,你就沒有說服力啊。"
鄒佩姣心想:"是說我長得像女仆?太欺負人了!寧可花時間另外找人,也不肯給我這個現成的來演?"
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默默的走出辦公大樓。
走到公交車站牌,她開始哭,明明知道引人側目,卻還是忍不住悲傷,搭上公交車后,繼續哭,一路哭回家。
這天,孫沁越和招弟,又一起來到八斗子漁港。
如同往常,孫沁越立即奉上一套小說與一盒花生巧克力。
當招弟看書時,孫沁越在一旁陪伴。
孫沁越帶著輕快的語調說:"因為今天要和你一起來八斗子。我前幾天就開始興奮的睡不著了。"
他忘情的述說心事,招弟卻充耳不聞,徑自翻著書本,漫不經心的"嗯"了幾聲。
孫沁越仍是一臉真摯,看著她低垂的雙眼,那長長的睫毛因眨眼而顫動,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一切都跟著震顫,自顧自說著:
"就在幾天以前,這里還有個寂寞孤單的男人,坐在這里發呆。現在,他已經不孤單,也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