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這才松了一口氣,躬身問:"夫人,方才四公子來訪。奴婢已將他請回。"
甄宓一聽,神思黯然:
"小花,你從前是四公子府里的丫鬟,也是我最信賴的人。我明白,你是真心為我和四公子著想。但是避不見面,不是辦法。有些話,我得當面跟他說明白。請他過幾天,在白日里相見吧。"
移動式背景開始旋轉,前后置換,舞臺燈光漸漸轉亮。
呈現在觀眾面前的,是甄宓與曹植,同在花園的涼亭內對坐。
小花在一旁陪侍。
曹植說:"陛下去洛陽,卻只帶著郭夫人,留你在鄴城。他最近疏遠你了,是嗎?"
甄宓搖搖頭:
"是我自己不想去的,我受不了長途顛簸。"
"我們之前的事,陛下是知道的。我從不曾隱瞞,可陛下始終懷疑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他經常質疑我的忠貞。自從嫁給他后,我自認問心無愧??勺罱议_始覺得,我應該再為陛下多想想。我想,我們以后別再見面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曹植一臉著急:"我去向陛下解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甄宓搖搖頭:"陛下說過:他最痛恨的,莫過于見到你對我的諸般維護,奮不顧身的模樣。何況,信者恒信。如今他疑我,你的解釋,只是多余。"
曹植的情緒,略顯激動:
"當年若不是先帝錯點鴛鴦,我現在見你一面,有何困難?何況每次相見,小花都在。我只怪自己福分不夠,無福得到此生摯愛。如今,竟然連見面也不許嗎?我只恨今生不能與你結為連理,與你共此一生。"
甄宓制止他:
"這些話,以后別再說了。聽著讓人難過,你二哥也會不高興的。不能改變事實的話,多說無益。子建,之前因為先帝寵愛你。無論你闖出多大禍事,總能幸免于難。如今局勢今非昔比。你切莫再像之前那樣,任性而為。我聽說......"
她壓低聲音:"曹彰暴斃。以我對陛下的了解,這絕不是他的意思。但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測......"
杜恩惠在后臺休息室打電話:"王先生,我要叫車。"
她看了看時鐘:"大約一個半小時后,請你在老地方等我們。"
掛上電話,她開始收拾起招弟的隨身物品,并且提醒自己:"醫院冷氣強,要給招弟帶外套......"
當舞臺上的紅色絲絨帷幕緩緩闔上時,許多觀眾仍沉浸其中。
過了一會兒,才陸續有人離席去上洗手間。
觀眾們開始輕聲交談。
大多數人的談話內容,都繞著招弟轉。
尤其是第一次來看戲的人,都對招弟充滿好奇。
而招弟的粉絲們,也都樂于介紹偶像的各種難得事跡。
其他不相識的人,也都豎耳聆聽。
萬老太太難忘招弟的出色表演,贊嘆著:
"唱得真好。這個演曹植的,長得是真好看。尤其那個身段跟眼神,真的好美。我之前就常常聽幾個牌友說過。當時還覺得,她們說得太夸張。現在看來,確實如此。難怪這么紅。我看這里一堆女的,在她出場時,都一副發癡的模樣。"
趙秀香樂于聽到別人贊美招弟,樂呵呵面帶笑容的說:"好看的人,當然人人愛啊。去年還有大導演邀她去演電影跟電視劇呢。"
身為頭號粉絲,她自然熟知有關招弟的大小事。
"哪部電影跟電視?。浚?/p>
"只有演電影,后來因為資金的關系,暫時停擺。電視劇因為拍攝時間太長,她拒絕了,說還在念書,沒時間。"
"還在念書?"
"大學快畢業了。"
孫沁越每每聽到有人稱贊招弟,就開心不已。
他瞥見父母也對此感到好奇,認真聽著身邊人談起招弟,更是在心里高呼:"你們注意聽,仔細聽。招弟的優點可多了。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他由衷感謝那些熱心為招弟做宣傳的人,希望藉此讓父母對招弟留下好印象。
他心想:"看招弟多優秀。都不用我開口。"
大多數人都由戲院場外販售的劇情梗概書得知,劇情即將迎來高潮,也將近尾聲。
知道這是倒數幾場戲的人,也都善意告知其他人:
"剩下沒幾場了?。?/p>
"怎么這么快?這齣戲這么短!"
"三小時不算短。是戲太好看,所以時間過得快。"
當舞臺上的紅色絲絨帷幕緩緩拉開,全場立即鴉雀無聲。
個個聚精會神。
舞臺背景,是一般后妃宮廷擺設。
甄宓的面前有三名內官,全都恭恭敬敬,彎著腰候著。
中間一名內官,雙手端著托盤,其上擺著一杯酒。
管弦樂聲揚起。
演奏席旁,幕后男歌者唱頌七字屏,歌聲渾厚:
"紅顏一生成嘆息,倦望心眼空追憶。"
甄宓看著那杯酒,惦念愛子,喃喃道:"叡兒,我的兒啊。"
樂師吹奏洞簫,《臺南哭》調。
這悲傷曲調,聽著令人鼻酸。
初次聽見的人,心里都是一顫。
甄宓悲唱:
"曩昔綢繆甜如蜜,誓言絕不變心意,為問初心今何在?"
"未嘗失德受猜疑,決絕如此無可避。君恩消散生嫌隙,操弄生死真容易。"
曲畢。
她象是猛然醒悟一般,收斂起剛剛的憂容悵恨,舉止從容的端起酒杯,仰頭喝干。
內官見任務已辦成,便轉身回宮覆命。
甄宓身后跪著兩排女婢,開始低聲飲泣。
將死之人,即刻來到書桌前坐下。
小花哭哭啼啼,跟著上前備紙磨墨。
甄宓提筆沾墨,開始寫字。
第二個字寫到一半,便再也無法使力,向后一倒。
女婢們趕緊扶住她,哭喊:"夫人?。?/p>
其余眾女婢跟著哭號震天響:"夫人!夫人?。?/p>
燈滅。
舞臺上,一眾演員趁黑,魚貫退場。
移動式背景開始旋轉,轉正后,舞臺燈亮。
背景是官家書房擺設。
曹植在案上寫字。
他換上新的裝束與造型,俊美的妝容,使場內無數男女為之屏息。
許多婆婆媽媽心想:"夭壽喔!有夠緣投啦。"
姐姐妹妹暗道:"好想暈倒在招弟的懷里。招弟!我快昏倒了!快來抱住我?。?/p>
男士們心想:"這扮相也太好看了吧。"
家仆從舞臺另一側,往書房急奔出場。
曹植停筆,神情淡然,望著他。
家仆一臉悲痛:"大人。陛下賜死甄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