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沁越象是鉆進前往迎娶招弟的禮車一般,心情激動又緊張不安。
雖然剛剛才歷經十幾小時的航程,時差對他毫無影響,精神仍是亢奮。
司機問:"先生去哪?"
孫沁越不自覺的報了一個地址,看著沿途街景,這才驚醒,心想:"這方向是往招弟的宿舍去了!我應該先回家才對。"
他又想:"先去看招弟,不是更好?真是想死了。"
一如往常,當大多數團員已經返回宿舍休息,招弟仍在工作室寫劇本。
杜恩惠告訴她:"我到二樓去睡,你好了叫我。"
招弟奮筆疾書,頭也不抬的說:"不要等我了,你先回去。"
杜恩惠環顧四周,心想:
"自從有了自己的戲院,招弟反而常常睡在這里。一整棟樓那么大,一個人待著多危險,我還是留下來好了。"
她堅持:"一起走嘛。我在休息室等你。"說著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招弟不再堅持,繼續埋首寫作,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傳來陣陣煙味。
她心想:"怎么有燒焦味?阿惠不是在樓下睡覺嗎?還是對面賣面的煮什么燒焦了?"
她又想:"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過的啊?"
她寫得正順手,捨不得停筆,心想:"靈感正當來的時候。"
她還想多寫幾個字,但覺煙味越來越濃,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筆,起身打開門,沒想到,更濃的煙味撲面而來。
她想下樓,發現樓梯間已經瀰漫濃煙,驚覺:"火災?我們這一棟!"
她立即關上門,等待救援,突然又想到:"糟糕!阿惠在樓下!這人一睡著,打雷也叫不醒!"
于是冒險下樓,一路被熱煙嗆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喉嚨象是灼燒一樣,渾身更是疼痛。
她壓低身子,經過濃煙區,找到躺在藤椅上的杜恩惠。
招弟的個子雖然比杜恩惠還要高,但是杜恩惠身材豐腴,招弟要背起她,仍是不容易。
濃煙嗆得她非常難受,開不了口,于是使勁搖著杜恩惠。
無論招弟怎么拍打都沒用,她分不清杜恩惠到底是睡死了?還是被熱煙嗆昏了?
情急之下,只好使出全副力道,將杜恩惠背了起來,用倒退的方式下樓梯,好不容易來到一樓,準備找出口的時候,卻聽見樓上隱約傳來喊叫聲:
"招弟!招弟!招弟......"
招弟停下腳步:"阿姐?二樓辦公室!"
她忘了身上還背著杜恩惠,也不覺得特別重,又重返二樓想救人,一到二樓,就被竄出來的大火擋住去路,這才發現,起火點是在二樓靠內側的房間。
招弟朝里面高喊了幾聲:"阿姐!阿姐!"
她感覺喉嚨象是被刀子劃開一樣,痛得令她住了嘴,等了一陣子,再沒聽到林愛玉的呼聲,眼見火勢越發猛烈,幾乎無法呼吸,只好返回一樓,扛著杜恩惠,壓低身子,往大門口逃出去。
戲院燃起熊熊大火,直冒黑煙。
附近居民跑出屋外,膽戰心驚的望著起火的樓房:
"叫消防車啊!"
"打電話了沒?"
"唉喲!快燒到我家了!"
"怎么著火的啊?"
在眾人的驚疑聲中,消防車的喔咿喔咿聲,由遠而近,像救星一般的出現。
消防隊員一個個跳下車,開始灌水搶救。
戲院對面,賣陽春面的老板,熱心的幫著招弟,一起將杜恩惠帶到自家門口。
招弟指著戲院,困難的發出聲音:"里面有人!"
他們讓杜恩惠在地上平躺,摘下她的眼鏡,并且松開衣領,直到發現她呼吸通暢,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招弟暗道:"喉嚨好痛!糟糕!灼傷了!"內心隱約覺得不妙!
陽春面老板大聲告訴消防員:"里面還有人!"
消防員準備就緒,立即英勇的沖進火場。
老板娘接手照顧杜恩惠。
老板則接了水管,對招弟說:"你哪里痛?先沖一下降溫。"
他熱心的幫招弟沖水,又遞上大毛巾。
沒多久,杜恩惠緩緩睜開眼睛。
招弟輕聲說:"發生火災,我們逃出來了。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剛剛才為好姐妹放寬了心,一方面又擔心林愛玉的安危。
杜恩惠一臉驚恐的望向四周,再望著招弟被煙燻黑的臉,腦子漸漸清醒,朝著招弟搖搖頭:"頭很暈。"
由于宿舍就在戲院隔壁一條街,事發不久,宿舍學員陸續趕過來。
大家看見招弟和杜恩惠,全都圍攏了過來:
"招弟。"
"阿惠。"
"怎么回事啊?"
"怎么起火的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提問,招弟只是搖頭,望著戲院,心急如焚。
再有人問:
"阿姐呢?"
一時之間,大家都不再說話,氣氛更加沉重了。
兩名救難人員抬著擔架出來。
所有團員全都愣住了。
招弟的心,不斷下沉。
傷者身上冒煙,一只手晃出擔架,手腕戴著手鐲。
這手鐲,劇團里的學員都非常熟悉。
招弟驚呆茫然,而杜恩惠和其他學員則是嚎啕大哭:"阿姐!"
距離火災一公里處。
一部大卡車攔腰撞上一部轎車,雙雙停在路中央。
出租車經過,車內的孫沁越朝車禍現場看了一眼,內心為傷者哀悼。
幾個正在路邊施工的工程人員,拋下工作,朝撞毀的車子圍上來。
有人往駕駛座查看,發現司機的脖頸明顯錯位,高喊:"司機不行了!后座還有一個人!快!先把她拉出來!"
眾人合力營救,將傷者移出損毀轎車。
救護車很快的來到,將傷員送上車,趕往醫院。
萬泰安還在公司忙公務,桌上電話鈴響。
他接起電話,聽到了不幸的消息,掛上電話后,立即撥打分機:"林小姐,叫老郭備車!再通知我內人,趕緊到臺大醫院......"
孫沁越搭乘的出租車,拐進另一個街角。
車子前方,熊熊大火在黑夜里特別鮮明。
司機望著前方路況,告訴孫沁越:"前面塞車,有火災。好像是愛玉歌劇團那邊。"
他再看了看:"應該沒錯,是新劇院。那家戲院才興建沒幾年......"
司機明顯是戲迷,滔滔不絕的說起愛玉歌劇團的事。
孫沁越還在想象自己與招弟重逢時的激情,幻象紛起之際,同樣看見了不遠處的亮光,再聽見司機這么說,忘了身在車內,驚跳起來。
司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問:"有認識的人在那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