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我們小組就已經適應了這種見縫插針的學習方式,彼此之間配合得也越來越默契了。
我不知道“好景不長”這幾個字是誰發明的,可怎么就降臨到我們頭上了呢?在我們的學習小組剛走上正軌,還沒來得及開跑時,江亞菲又帶來了一個大大的壞消息:她以后中午也要回家吃飯了。
我拍著桌子控訴學校,為什么一個午餐,也要搞成可以自由選擇在校進餐或者回家進餐的模式呢?要知道,有時候可選擇的余地多了,也是會讓人腦殼仁疼的。
江亞菲唉聲嘆氣,當時學校出臺這個進餐方式是為了方便學生,沒想到現在反而成了我們的絆腳石。我們三個人撐著腦袋坐成一圈,臉上都寫著幾個大大的“愁”字,怎么想要一起學習就這么難呢?
陳斌晃過來看我們一眼,晃過去又看我們一眼,然后過來趴在桌上,問我們是不是在擺什么龍門陣,哪一個是法師。見我們都不說話,他就捏著手指,在我們面前點著,嘴里念念有詞,說要把法師揪出來逼問一下。
郝文卓趕陳斌走,他轉身一頭撲到尹強身上,控訴我們在商量打敗全班的法子,還識破了他探密的心思。尹強提醒他作業還沒寫完,先把演戲的心思停一下,作業寫不完,戲是演不好的,心理負擔太重。幾個同學聽到尹強的話都笑瘋了,陳斌扯著作業本到處找幫手。
江亞菲還是愁容滿面。我聯想到那次家長會,試探著問江亞菲:“是不是你的爸爸媽媽,為了不讓你和我們一起學習,所以才想出來這個辦法?”
郝文卓瞪了我一眼:“你怎么會這樣問?”
我也知道這樣問出來很不禮貌,也會讓江亞菲難受,說不定她還會回去質問江爸爸江媽媽,引起家庭矛盾。但我除了這個原因,想不到其他了。我和江亞菲同班了一年多,她一直都是在學校用午餐的。她還曾說,是江媽媽建議她在學校午餐,說這樣免了奔波,還節省時間。那時候說得出在校午餐的這么些好處,怎么現在又變了呢?
江亞菲倒是沒有多想,急忙擺著雙手解釋:“不是的,是我媽媽說她最近不忙,所以有時間給我做飯吃。”
郝文卓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幸福的孩子,能每天都吃到媽媽做的飯菜,你就知足吧。”
“可問題是我們小組的學習計劃怎么辦?”江亞菲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船還沒有直,那只能證明還沒有到橋頭。”
郝文卓讓我們先別想那么多,建議先把課間時間利用起來。可很多時候,課間十分鐘都被老師占用了一半,剩下幾分鐘只夠拿下節課的書本出來。所以,我們想利用課間學習的計劃進行得很不順利。
中午放學,江亞菲讓我們倆先休息,她吃完飯盡快過來。她交待完就跑了。我看到別的學習小組進行得紅紅火火的,心里著急得很。郝文卓趴在桌上睡得毫無形象,哪里還記得學習小組的事。而江亞菲也沒能提前到校,還是踩著鈴聲進的教室。看來老熊把我們安排在一個小組,真是要辜負她的良苦用心了。
晚上,我剛跨進家門,唐太后就雙眼冒星星,跟在我屁股后面叨個不停:“今天亞菲給你們講什么啦,你能不能聽得懂,聽不懂就問她吧。你平時有問題不敢去問老師,問亞菲也是一樣的。”
我也是無語。唐太后您真的了解您的閨女嗎?我什么時候有問題不敢去問老師了?別看我成績不怎么樣,但老師講的我還是有弄明白的啊。看在唐太后這樣愛操心的份上,江亞菲的事我還是不打算告訴她了。否則這個晚上將不得了,唐太后較起真來的破壞力是挺厲害的,輕則折磨我的耳朵,重則說不定還會跑去人家家里講道理。那場面我想想都害怕,后果也肯定是不會我想要看到的。
第二天早上,剛上完早讀課,江亞菲就給我和郝文卓一人一個筆記本。我不知道她又要弄什么,一臉疑惑地將其打開,發現昨天所有的課堂筆記都記錄在里面,而且還用紅、黑、藍三色筆畫出了重點及解義。我偏頭看向郝文卓的那一本,發現和我手上的并無多大差別,有些地方多出了幾行字而已。我瞪大眼睛看著江亞菲,揚了揚筆記本:“你昨天晚上弄的?”
郝文卓撇嘴,搶著說:“不是她弄的還能是誰?難道還會是你不成?”
這人一大早上就懟人,估計昨晚沒休息好。我不跟他計較,翻著筆記本:“我這不是表示驚奇嗎?這樣一來,亞菲不就記了三本,還要做作業,那得弄到多晚啊。”
江亞菲笑著說沒事,多寫一次還能加深記憶。
郝文卓繼續嗆我:“沒有看出驚奇來,我只看到你在懷疑。”
我看他是一天不抬杠就不舒服,我嚴重懷疑他的舌頭被毒藥泡制過,而且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最毒的毒藥。我讓江亞菲評理:“是我表達的不夠準確,還是某人的理解能力和觀察能力出錯了?”
“唐同學,請你把話里‘某人’兩個字作一下詳細說明,我有些不明白。”郝文卓搶過話頭,一邊還不斷掏著耳朵。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就是成心找茬的。我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準備和這個厚臉皮的家伙好好理論一番。江亞菲拉住我,笑著和場:“我暫時想到這個辦法,如果行得通,我們以后就這么辦。你們看筆記本,有哪里不明白的就問我。”
她停了一會,又強調:“當然,我有不明白的,也會來問你們。”
我舉雙手表示歡迎她隨時騷擾我。郝文卓用筆記本拍了我一下,說我是不是準備上演“一問三不知”的戲碼。我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怎么就扯到演一問三不知上面去了。安子和張小麗卻笑得前俯后仰的,夸郝文卓形容得很貼切。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譏諷我回答不出江亞菲的問題嗎?為這個,我硬把他的筆記本扣了下來,在上面畫了只烏鴉。
老徐今天很不對勁,不管是誰跟她說話都不搭理。我觀察了她兩節課,發現她一直在走神,上語文課拿英語書,數學課就拿物理書,還在上面畫圈圈,亂七八糟的。我看著在講臺上講得唾沫星子亂飛的張老師,提心吊膽了半節課,就怕張老師那火眼金睛掃過來發現了,鐵定會把老徐喊上去做題。
張老師的原話是這樣的:“你們這幫小男生小女生,什么上課神游啊,心情不好啊,沒有什么是來黑板上做道題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就做兩道,還不行,就做一黑板。”
這是張老師懲罰上課不認真的學生的法寶,他獨創的,據說醒神效果還挺好。
結果張老師講得太興奮了,半節課過去都沒有發現老徐這鬼樣子,而我的心臟卻已經受不了了,腦仁也跳得突突的。在看到老徐把一整面書都畫了圈圈之后,我終于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腿上掐了一把。我力氣用得還不小,估計能把她驚醒。
老徐痛得大喊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張老師半句話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被憋的還是氣的。老徐本來還想質問我為什么掐她,在看到全班同學和張老師都看著她時,才終于搞清楚是在上課。她一秒調整好表情,雙手搓了幾下臉,先飄出一串哈哈,然后說:“張老師,您講的太好笑了,真的好好笑的樣子,哈哈哈……”
全部人跟看到神經病一樣,死瞪著老徐,想看看她還會不會飄出什么驚悚之言。畢竟剛才張老師講的是我們班在考試時最容易錯的題型,而她卻說太好笑了。這膽量不是一般人可以有,不是神經病就是挑釁張老師,反正就是不正常。
我只想找條地縫鉆進去,再也不要出現了。如果我知道喊醒這個二貨的后果是這樣子,打死也會管好自己的手。就算被張老師發現她開小差,把她喊上去做題,都好過看她發瘋啊。
果真,在聽到張老師跟著老徐笑了幾聲之后,全班同學哀嚎一片。認識張老師這么久,對他的性格早摸得一清二楚了。他不單喜歡在課上喊人上去做題,還喜歡笑,而且是越生氣笑得越和善的那一種。自然,后果也很嚴重,全部人把以往的錯題都寫十遍。
下課,張老師就走了,眼神都不肯多給一個,傲嬌的很。張老師剛出教室,我們桌上就多了十幾本作業本,都是讓老徐完成罰抄作業的。老徐把半個身子都縮進課桌洞里了,任人家怎么說都不出來,也不搭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同學們鬧了一陣,還是坐回去做張老師罰的作業。一個個嘴里念叨著,字寫得都能飛起來,誰也不認識誰。
放學的時候,老徐也不去他們的學習小組了,跟在我后面出教室,一雙眼晴東瞄西瞄的。我踢了她一腳,讓她有話快說,否則就不要跟著我了。
她仍不說話,拉著我往教學樓后面走。我們學校為了升學率是想了些法子的,把九年級安排在最后一棟樓上課,和別的年級中間隔著好幾條綠化帶。
九年級還在上課,我不知道老徐拉著我到這里做什么。開學典禮上,校長就說了有事沒事別跑到后面去,不要打擾學長學姐們學習。如果遇見老師肯定會被再次提醒的。想到這些,我趕緊拖著老徐往回走。
老徐不肯走,還抬頭找著班級。看到一個掛著九三班的教室時,老徐激動得小臉通紅。她拉著我貓下身子,貼著墻根走,走到窗戶下,偷偷伸出頭往里面看。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見她雙眼到處瞄,好像有很多星星沖出來滿天飛。她看了一會,蹲下來告訴我:“第三排,倒數第三個。”
第三排倒數第三個是什么鬼?
她雙手捂著臉,耳朵都是紅紅的,被我推了一把之后仍是不肯抬臉,豎起一根手指頭點了點,讓我自己看。
我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來了,便學著老徐剛才的樣子,伸出半個頭往里面看,心里緊張得要死。他們應該是在考試,老師坐在講臺上,一邊盯著他們,一邊看書。我去數第三排倒數第三個位置,剛數到看過去,那男孩正好抬頭看過來,眉眼彎彎的,把我嚇了一跳。
我蹲在地上,只覺得雙腿都是軟的,心跳得快蹦出來了。老徐抓著我從原路返回,到操場上就開始笑,說看我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去看個學長就嚇成這樣。我瞪她一眼,這跟我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關系?我怕的是那個氛圍。
她笑完又扭扭捏捏的,看我翻了幾個白眼,才問我:“好不好看?”
我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好不好看。說實話,我并沒有看清那男生的臉,只記得那一雙彎彎的眉眼,是挺好看的。我說老徐一天都不正常,是不是因為這個男生?老徐的臉更紅了,任我怎么逼問她,就是咬著嘴唇不肯說。
我們往校外走。我準備去買一支叮當貓的筆送給江亞菲。我知道她在為自己不能留下來帶著我們學習而內疚,在拼命彌補,還送了我們筆記本,我得回個禮讓她高興一下。
和老徐走到一個下坡的地方,她告訴我,昨天他們組散學得比較晚,她急急忙忙騎著自行車往家趕。一路上她都沒有發現車子出了毛病,到這里下坡時才發現剎車失靈了。當時路上人還挺多,她用盡全力都沒法控制車子。她都要嚇死了,既怕撞到行人,又怕自己摔倒。可她越急車子晃得越厲害,眼看就要往行人身上撞,老徐嚇得要尖叫出聲了。
這時一雙手牢牢地抓住了車頭,制止了一場自行車撞人事故的發生。老徐定神一看,一位穿著和她同樣校服的男生騎在一輸自行車上,單腳踩地,一只手抓著他自己的自行車,一只手抓著她的自行車。書包從他的肩膀上滑下來,在他手肘處搖搖晃晃。老徐只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耀眼得讓她連話都不知道說了。
男生看到她發呆,笑著提醒她:“你先下來,這段路不要騎了。”
待老徐下車站好,男生又笑了笑,然后騎車走了。老徐這才覺得自己的呼吸回來了,男生含笑的眼睛一直在她腦子里晃,老徐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表現,肯定是傻得冒泡的,連一聲謝謝都沒有說,也不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讀哪個班。
老徐推著車子走回家,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以后都不讓她騎車了。晚上,從來沾枕頭就睡的她,在床上滾了好久都睡不著,折騰了好久,好不容易睡著了,迷迷糊糊的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她面前晃。
她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門,想去校門口等那男生,一定要當面跟他說一聲謝謝。還是在這個路段,她看到男生和他的同學們一起,騎著自行車飛快地跑過。老徐遠遠站著,想要喊他,想要抬手打招呼,但最終什么都沒有做,因為男生沒有看到她。
路過的兩位女生在說話,什么顏值擔當,第一名霸榜者,籃球打得還好。老徐有個直覺,她們說的是那位男生,偷偷跟在后面聽了一路,到校門口時終于忍不住問了那男生的班級。于是她一整天都在想著去九三班看看,都沒心情上課了。
我問她:“你喜歡他?”
我本來就是隨口一問,想著她肯定會反駁,然后她再趁臺階下來。畢竟也就是昨天才見一面,應該上升不到這個層面。結果沒想到老徐還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反問我:“他那么優秀,現在的我還配不上吧?”
這人還真往這方面想過呀。我有些無語,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老徐也不需要我回答,說完就拽著我胳膊:“我們是不是朋友?”
我嚇一跳:“再是朋友我也不可能泯著良心說你配得上吧,這是要別人也承認的事啊。”
老徐拍了我一巴掌:“我看到江亞菲每天晚上回去還給你們開小灶,這樣吧,你每天把筆記本給我抄一下。”
“哪個學霸是抄作業出身的?”
老徐懶得理我,還無恥地替我答應了她的要求。真是重色輕友的家伙,我們同桌了這么久的感情,竟然抵不過一個她才見過一面的男生。我回到家還在想老徐這個事,走神中“早戀”兩個字差點就說給唐太后聽了,驚出一身冷汗,還做了一個晚上的怪夢。我果然是心里不能壓事的人,早上起來頭暈腦脹的。
在校門口碰到老熊,她抱著一大束用棒棒糖綁成的花束,臉上笑瞇瞇的。棒棒糖花束很美,一看就知道是用了些心思的,我粗略估計了一下,得有兩百根棒棒糖才能制作出這種效果。我本來還想裝作沒看到老熊,結果她把花束一股腦塞我懷里,讓我拿到班上給分了。
誰知同學們的心思根本不在棒棒糖上,而是紛紛猜測這是誰送的。還想逼問我,我上哪知道去。老徐卻堅信是老楊送的,問她要證據又說沒有,還強調這是她的直覺。直覺這個東西能信嗎?畢竟我早上看到的老熊可是滿臉笑容的,跟在老楊面前冷哼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而且我抱著棒棒糖花束路過五班的時候,老楊也看到了。如果真是他送的,表情不可能那樣平靜。
課間,徐子昂過來討棒棒糖吃。張小麗一根棒棒糖剛伸出去,就被安子搶了。安子說:“這是我們老熊的愛慕者送的。你們老楊估計沒這待遇,你想吃,應該要老楊自己去買才行。”
徐子昂一臉嚴肅:“你說是誰送的?”
安子不嫌事大,把剛才的話重說了一遍,再次強調老楊沒這個待遇。徐子昂沒再說話,扭頭就跑了,看來氣得還不輕。
張小麗從安子手里奪過棒棒糖,讓他嘴上積點德,不要一吃棒棒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安子一臉委屈:“我剛才犧牲了自己,把五班的人打擊回去了,沒有表揚就算了,怎么還挨批評了呢?”
張小麗不理他,趴在桌子上,轉著兩根棒棒糖出神。老徐一個勁推我,讓我看張小麗,還讓我猜她在想什么。有什么好猜的,一個人的想法,如果她不說,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猜來猜去只會傷腦筋。老徐說我是個無趣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如果不八卦點別人的事,可怎么過呀。真不知道她這是從哪得出來的邏輯,時間如果知道了,只怕也要郁悶。
課間和江亞菲討論問題的時候,我在心里得意地想,江爸爸和江媽媽千算萬算還是有算不到的時候吧。課間利用得好,作用還是挺大的。
郝文卓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扭過來了,現在學習勁頭比我還足,積極得很。每次一下課,他都是最先跑過去找江亞菲的,爭取把當堂課的疑難題都解決掉。如此一來,江亞菲就不必每天幫我們整理課堂筆記了。
星期五早上,江亞菲一進教室我便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她的臉上呈現不正常的紅暈,而且精氣神也不如往日,走路都拖拉著后腳跟。
好不容易上完早讀,我馬上蹦噠著過去找她。我伸手想撫她的額頭試試體溫,江亞菲躲避著我的爪子驚問:“你干嘛呢?”
“我看你的臉紅得不對勁,想試試你的體溫。”
她摸了一把額頭,轉手又試了試我的體溫,非常確切地說:“可能是剛才跑得太急,放心吧,我的身體棒著呢。”
我還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體溫:“可是我感覺你的體溫比我高。”
“摸別人都會覺得對方比自己體溫高。”她一臉認真。
我覺得好奇怪,手還是這只手,為什么感覺會變呢?
江亞菲:“可能是距離讓熱源發生了變化吧。”
我想了好久,還是沒能內化掉這句話的意思。
她跟我解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江亞菲說完就笑。張小麗評價我們這段對話:“學霸調侃起人來都是與眾不同的。”
我看到老徐聽到她說的話,眼睛里的星星又亂飛。我真是服了她,學霸這個閃著光的標簽都能讓她想到那個男生。我準備找個機會跟開解一下她,別腦門子發熱,就不管不顧的。
放學的時候,老徐跟我說:“從這一分鐘開始,我要努力學習了,你監督我。”
我問她是不是神經病犯了,她卻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想要讓別人注意到,必須要先讓自己發光。我看著老徐離開的背影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她當真了。看來也不需要我開解了,只要是能讓她往好的方向發展,我也不必擔心了。
我星期一早上去到班上,一個人都沒有,正趴在桌上寫作業時,頭頂上被人拍了一下,嚇得我差點摔倒。我怒瞪著罪魁禍首:“郝文卓,你干嘛呢?”
他聳聳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就算再急著抄作業也要先把燈打開來。據研究統計,長期在昏暗的環境中使用眼睛,很容易得近視眼的。”
“你才會得近視眼。”
他又指著我攤開在桌子上的作業本:“你今天不但來得早,而且還頂著黑暗在抄作業,可見有多著急。”
“我怎么就抄作業了?”真是有毛病,我早上寫個字就是抄作業了?哪個國家的法律這樣規定的?
“不然你還能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我能做的事我可以做的事我想去做的事老多了,我還能全部都告訴你嗎?”我噼里啪啦一口氣說完這句話之后,雙手撐著桌子,抬起下巴斜眼看他。想著他再敢說一句,我就要懟得他啞口無言。
“所以呀,抄作業應該是你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了吧。”他故意抖了抖肩膀上的書包,慢吞吞地說。
我氣得拍桌子:“你再說我抄作業,我跟你急啊。”
“你這不是已經急了嗎?”
又想拍桌子了怎么辦?只是剛才拍得太用力,手板心還是痛的,這讓我猶豫了一下。說起來,郝文卓就是跟我犯沖,自從他來了之后,每次說話我都想拍桌子,手勁都快練出來了。
“唐唐,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啊?”張小麗走進教室,嘴里咬了個包子,腮幫子鼓鼓的,話都說不清楚。
她見我不明白,有些無語地瞥了我一眼:“整個教室就你們兩個,你上哪去抄作業呀?”
我瞪了郝文卓一眼,都怪他胡說八道,讓我思維都不在線了。張小麗趴在老徐桌子上,悄悄問我:“唐唐,你不會是喜歡郝文卓了吧?”
我被她這話嚇了一大跳,我怎么會喜歡郝文卓呢?我明明之前是那樣討厭他的啊。雖然他后來不再那樣冷冰冰的,但也不能成為我喜歡他的理由啊。可張小麗好像很懂似的:“不都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會智商不在線嗎?”
“就跟你一樣,拿著自己的水杯請徐子昂喝水,也是智商不在線吧?”安子突然出聲,把我嚇得差點坐到地板上去了。而張小麗抓著本書就往安子身上砸,讓安子少亂說話,小臉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偏偏安子還不依不饒的,在桌子間跳著,嘴巴里叨個沒完。他說的是上次我們班和五班籃球比賽,他看到有個女生幫徐子昂背書包,就說她是不是喜歡徐子昂,結果張小麗立馬就反駁。她還去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在結束的時候,跑上去遞給徐子昂。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了,遞出去的是她的水瓶,買的礦泉水還抓在自己手上。
這時候,同學們到得差不多了,都伸長了耳朵在聽。安子講得更起勁了,張小麗追著他打,可總被他躲開,自己還差點被桌子絆倒,氣得趴在桌子上哭起來,讓他不要再說徐子昂了。安子終于不再鬧了,蹲在張小麗面前讓她打,要她千萬別讓老熊看到她哭,否則他肯定會被罰站的。
老徐告訴我,她早就知道張小麗喜歡徐子昂了。雖然她掩飾得挺好,但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我問她有什么不一樣,她又說不清楚。
我看看老徐,又看看張小麗,想到她剛才說我喜歡郝文卓的話,我心跳得厲害,又別扭得很,都不敢看向郝文卓那個方向。我心想,難道喜歡是可以這樣簡單的事情嗎?多說幾句話,偶爾斗斗嘴,時而對視一眼,就會是喜歡了?
十一假期在同學們千呼萬喚里,終于到了。老師跟不要命似的布置作業,一到課間各科試卷滿天飛。陳斌把試卷團成一團,全塞在課桌洞里。他喊住快走出教室的老熊:“老師老師,國慶放多少天假啊?”
“一個月。”老熊頭都沒回一下。
幾個同學開始吹口哨,問陳斌要怎么給祖國慶生,畢竟有一個月的假了。陳斌掏出試卷往外一拋,一個個紙球到處滾。
我愁得連書包都不想收,不是我不想放假,而是假期回來就是月考了。我可是答應了唐先生和唐太后,如果月考成績不能提升,我就得乖乖答應他們去上補習班。補習班啊,那是鎖住我快樂時光的牢房,我不想靠近半步的地方。
江亞菲和我們約好,假期第三天的下午,到天上人間咖啡廳聚頭,一起把假期作業整理一下,然后接下來的假期就可以用來復習和預習,為月考做準備。月考可是我的翻身仗,對此我舉雙手雙腳贊同。
約好的那天,我們倒是都出來了,也順利進了天上人間。可沒想到,我們剛坐下不到五分鐘,點的奶茶還沒上來,江媽媽就來了。她一進來也不說話,就盯著江亞菲看,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被她的樣子嚇得心里發緊,想到她在家長會上的表現,真擔心她下一秒就會做出點什么過激的舉動。
江亞菲看到江媽媽也嚇了一跳,滿臉通紅,雙手緊揪著衣擺。她咬著嘴角,看了我和郝文卓一眼,雖然很快,但她眼里的無奈還是刺痛了我。我甚至覺得,讓她這樣為難的人,不是江媽媽,而是我們。
江亞菲小跑過去跟江媽媽說話,江媽媽還是一言不發,嘴角多了一抹冷笑。江亞菲未能說服江媽媽,只能轉回來和我們說:“對不起,我媽媽讓我現在回家,有事。”
她說完轉身就走了,可我還是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淚水。我想跟她說,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從窗戶看向外面,看到江亞菲在前面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大,江媽媽跟在她后面,嘴里在說著什么,江亞菲一直沒有回頭。
我和郝文卓沉默了好久,然后互相檢查了一下作業,也準備離開。我們剛走到公園要分開走時,遇到了出來買東西的張小麗。她看到我就不斷眨眼睛,一臉“果真如此”的表情。我想起她那天說的話,再看了一眼郝文卓,心想這下是說不清楚了。一整個假期,我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維干擾,心緒不寧。
放假回來的第一天,一大早上的,徐子昂就叼了一根棒棒糖在走廊上晃來晃去。他看到我,還故意走到我面前,問:“上次你們老熊收到的棒棒糖是什么牌子的?”
我只當他還沒睡醒,要不就是沒帶腦子來學校。老熊收到的棒棒糖是什么牌子的,關他什么事?
我繞過他往班上走,徐子昂就在后面喊:“老熊把別人買的棒棒糖給你們吃,自己卻買了棒棒糖請我們五班的人吃。你說,她到底跟誰親一點啊?”
挑撥離間!老熊跟誰親是可以憑這個定議的嗎?徐子昂見我不理他,又跑到四班來說,搞得所有人都知道老熊請五班全體成員吃棒棒糖了。班上同學都快吵翻了,都認為老熊沒理由這樣做。幾個同學對著徐子昂喊:“五班的人憑什么吃我們老熊買的棒棒糖?”
徐子昂把棒棒糖吸得“吱吱”響,一句話都不說,眼睛只看天花板,樣子氣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