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亞菲指著我們倆，氣得說不出話來，跺了幾下腳轉身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一句話都不說，可憐巴巴的。我覺得很愧疚，為了一個校運會傷了同學間的情誼，也太不劃算了。比賽秉承的就是自愿，任何人都不能強迫別人，哪怕出發點是為她好。

雖然是郝文卓先想到這個主意，又寫了字條，但我不但沒有說服他打住，還配合著把字條交給了老熊。所以，在我遞出字條的時候，就已經跟他站在一條線上了。在錯誤既成，卻也還有挽回余地的情況下，我們還是要以當事人的意原為主。

哪成想，郝文卓瞪著我，問我是不是墻頭邊上的草？我怎么就成了墻頭草了？我既沒倒向你郝文卓，更沒偏幫江亞菲，哪一點符合“墻頭草”特質了？就算硬要扣帽子，我最多也只是立場不夠堅定，還在事發后想辦法去努力彌補而已。

郝文卓挑著一邊眉毛：“改什么改？很多時候不逼她一把，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優秀。你要知道，中考還得考體育呢，她對自己的體育這么沒信心，怎么過得了中考的體育關？”

我當然知道中考要考體育了，不然我也不可能配合著上交字條啊。但這也不能成為逼江亞菲練跑步的理由吧？郝文卓卻說，怎么不能？你以為那些在田徑賽場上奪冠的人是天生的??？人家也是練的。體育在中考上占不少分值，這和文化課得分是一樣的。既然文化課可以逼著自己多學多刷題，體育為什么不能多練？

我頓時又覺得郝文卓說得很有道理，回頭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江亞菲，把要去找老熊修改名單的念頭給縮了回去。既然郝文卓說要幫江亞菲在體育中找到自信，那么作為鐵桿隊友的我，豈有不支持的道理？其實老熊早已看出其中的彎彎繞了吧，恐怕這也是她樂見其成的事。否則我把字條給她的時候，她就會問江亞菲為什么不自己登記名字。

放學的時候，郝文卓帶著我們往操場走。江亞菲一邊整理書包，一邊問：“我們現在去操場做什么？”

平時這個時間段，可是我們的學習時間。結果今天我剛拿出書來，郝文卓就說要去操場。這時候去什么操場呢？雖說現在已十一月底，但被太陽熱情擁抱了一整天的操場，還是很烤人的啊。

“訓練！”郝文卓走在前面，步子邁得很大，扔了兩個字給我們。

看吧，我就說郝文卓是個變態，剛騙了江亞菲參加女子千米長跑的比賽，下課就把人往操場上帶。學習也不顧了，一門心思只想著訓練。

江亞菲都不想說話了，一個勁地對我眨眼睛?？晌夷挠心懽硬鸷挛淖康呐_啊。不但不能拆，我還得配合他，想著法子開導江亞菲，反正名已經報了，訓練是少不了的。雖然你不是奔著拿獎去的，但也不能太難看啊，畢竟到時候可是有幾千雙眼睛看著你的。

江亞菲雙肩一垮，還想著去找老熊把名字撤回來。郝文卓自然不答應，江亞菲一扭身坐在旁邊的石頭凳子上，喊著：“上帝已經把我體育這扇門關上了，你們還是放棄吧，這樣都好。”

郝文卓告訴她：“如果是上帝把你的門關上了，那你就再打開，門就是這樣使用的。”

他說著還做了一下關門開門的動作，以增加說服力。我真是要笑死！江亞菲第一次發現，和這個人溝通起來太困難了。

郝文卓卻一堆大道理，反正上帝關門的時候也沒有問過你，你既然發現了，那就主動打開啊。就算上帝不服氣，再次把門關上，你還是可以再打開。

江亞菲只能勸自己放棄，什么話都不要跟他說了。他這樣的思維邏輯，也不是誰能說得通的。

郝文卓讓我們抓緊時間，別賴在凳子上就不想起來，就算凳子是石頭做的，也會經不過。他說：“有的時候，我們該堅持的時候就是要堅持，先不要去想結果。”

江亞菲無語地翻了幾個白眼，知道今天不去操場跑幾圈是不行的了，只能邁著大步向操場走去。

到了操場上我就傻眼了，那躺在跑道上的三個汽車輪胎是干什么的？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而且我的預感一向都非常準。

我還是指著那幾個排著隊的輪胎，跟郝文卓確認：“這里為什么有這個？”

“我們訓練的工具。”他倒是很淡定。

我一下反應不過來，扭頭問江亞菲：“什么意思？難道是要我們跳著跑？”

他這是為了提高我們的靈敏度，特意在跑道上擺一點障礙物？

江亞菲一臉“你們不是一邊的嗎，怎么還來問我”的表情，一言不發。估計她是被郝文卓拿輪胎當訓練工具給嚇的。反正這事，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來的。

我們都瞪著郝文卓，他也不解釋，轉身走到輪胎旁，開始往上面綁繩子。繩子很粗很長，結成圓圈后還有大約三四米的樣子。他綁完之后又將繩環套在肩膀上，拉著輪胎往前面跑了幾米遠?？此Φ醚例l都出來了，估計對自己的綁繩技術很滿意。

可是我和江亞菲就沒法淡定了。我指指郝文卓，又指指套著繩環的輪胎，聲音都開始發抖：“你是要我們套著輪胎往前跑？”

這可太要命了。要我在這個跑道上跑個兩三圈問題不大，如果要拖著輪胎跑真會寸步難行。從小到大，我的肩膀除了書包，可還什么都沒有扛過呢。

“準確地說，是拉著輪胎往前跑。”他說完就把繩環往我肩上套，雙手還搖擺著做了幾下往前的動作，跟趕鴨子似的。有什么區別嗎？套著輪胎跑還是拉著輪胎跑，不都是跑嗎？

江亞菲看著在我肩膀上搖搖欲墜的繩環，一掃滿臉愁容，好心地給我解釋：“當然有分別，前者是輪胎套在你身上，后者是輪胎躺在地上?！?/p>

輪胎套在身上，還是躺在地方，不都表示它的重量得由我承擔，得由我帶著往前跑，能有什么分別？

郝文卓把三個輪胎都綁好了繩子，他朝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式：“開始吧。”

拖著輪胎跑步，我幾乎都可以聽到雙腿的哭泣聲?？催@些輪胎都肥厚得很，皮那么厚，一個得上百斤，都超過我的體重了。就算再要練習，也不至于這樣啊，大不了為了效果多跑一圈半圈的。

我準備跟他們倆好好分析分析，在沒有專業人士的時候，我們還是不要進行這樣的訓練。工具都超過自身體重，還要跑起來，指不定就摔跤了，還是五體投地的那種，說不定牙齒都會磕掉幾個，太不劃算。

結果我嘀嘀咕咕說了一堆，郝文卓涼颼颼地告訴我，這是體育老師給他支的招。

體育老師這是想干啥，還能不能靠點譜了？

江亞菲咬著嘴角走到左邊的輪胎前，踢了輪胎兩腳，輪胎紋絲不動。氣得她又踢了一腳，吼出兩個字：“開始?！?/p>

呵，之前還那么抗拒的人，現在竟然積極起來了。她這樣一來，就把我要退縮的路都給堵死了。我只能吼得比她更大聲：“開始就開始，誰怕誰啊?！?/p>

郝文卓哈哈大笑：“要不先來一場比賽？”

亞菲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要訓練就抓緊時間吧，不然等下跑道都看不清了?！?/p>

聽了她的話，我也不敢再磨嘰，彎腰撿起已經在地上躺了好久的繩子套在了右邊肩膀上。我第一次知道，輪胎也是有做“奇葩”的潛質的。它不但比我剛才估計的還要重，而且死死地粘著跑道。我必須要把整個上身都彎下來，使出全部的力氣才能把它往前拉動一點點。

看到江亞菲已經走出好長一段路，我也不好意思認慫，只能咬著牙往前移。往前移了幾米遠，我就覺得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想起來?？粗呀涀叱龊眠h的他們，喊著讓我先休息一下，實在拖不動了。

郝文卓跑到我面前給我打氣，讓我先適應這個重量，再找到技巧往前走。我不肯聽，重量怎么去適應，還找技巧，除了憑蠻力拖著往前移，需要什么技巧？

江亞菲看到我實在跑不動，就建議讓我先休息一下，等緩過來再跑。我猛點頭，其實心里想的是，我報名的是跳高，又不是跑步，何必受這個罪呢？

郝文卓一本正經：“真正到了賽場上，你跟裁判員說：‘我還沒有適應，你等一下再喊開始可以嗎？’你看看那裁判員會不會把你當成搗亂者趕出去。”

我是領教過他講大道理的，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又討厭他上崗上線的樣子，適應的時間都不肯給，一上來就拉練，還不讓歇一下。最可氣的是，他挑得一高一低的眉毛，好像是在譏諷我。我氣得從地上竄起老高：“跑就跑，我還就不信自己拉不動一個輪胎。”

江亞菲給我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伸手過來和我擊掌。我頓時也覺得自己渾身又有活力了。我扭頭對郝文卓下戰書：“就這樣跑步太單調、太無聊、太沒有動力了?！?/p>

“難道你想把繩子套在脖子上退著跑？”

我扔了個白眼過去：“你想太多，我順著跑都快沒氣了，還退著跑？”

那我的脖子還要不要了？

江亞菲卻說：“說不定退著跑要容易一些?！?/p>

她說完還真的試了一下，可輪胎不配合，一動不動。

郝文卓這個沒耐心的家伙，急吼吼的：“那你想怎么跑？你說吧，我們都聽你的。”

我看了一眼江亞菲，確認道：“真的？”

我看到兩人都點頭，才接著說：“我建議在訓練期間，我們交流時都必須要用英語。如果誰不小心說了國語，那就是犯規，就要受到懲罰?！?/p>

郝文卓舉著雙手喊抗議，還說我這是報復。因為不滿他把我們拉到操場拖輪胎，我就用英語折磨他。全世界誰不知道，郝文卓最怕的就是英話。

我告訴他抗議無效，還有他也沒那么出名，還不至于可以讓全世界的人都認識他。郝文卓氣得踢跑道，堅持要改一個。

我自然不肯，我都依著你的安排來拖輪胎了，憑什么我提個建議還得改動？你讓我們拖輪胎是鍛煉身體，那我還是為了給你提高英語口語能力呢。

“說一下懲罰吧。”江亞菲到底是個明白人，知道不答應就別想訓練了。

“如果郝文卓犯規了，就背手蛙跳加十個單詞；如果我犯規了，就背十個數學公式；如果是江亞菲犯規了，便拖著輪胎跑十米?！?/p>

郝文卓不服氣了：“你們犯了規都只罰一樣，為什么我要背手蛙跳，還要背十個單詞?！?/p>

“那你想改成背十個短句？”

“背手蛙跳和背十個單詞二選一?！?/p>

“人家江亞菲在學習上沒有短板，罰她也只有從體育上著手了。數學是我的死穴，跟英語在你這里的存在感沒有分別。至于蛙跳，當然是為了增加你腦細胞的活躍度了，助力背單詞的速度和準確度?！蔽乙槐菊浀刈龇治觥Ｎ野l現，論胡說八道，我也不是一點天賦都沒有。

亞菲做了一個OK的手勢，表示贊同，可以立馬開始了。我也套上繩子準備往前跑，可能是剛將了郝文卓一軍，勁頭十足，輪胎都沒那么重了。早知道提個建議效果這么好，就可以少吃點苦了。唉，以后遇事還是得多用腦子呀，智慧才是制勝法寶，蠻力只能徒增苦腦。我搖搖頭，決定切記此條，還要當成人生信條去執行。

郝文卓還不死心：“我要求換一個懲罰?！?/p>

還講中文？我讓他先做一組蛙跳，四輪八個節拍。江亞菲補充：“背十個單詞吧”

郝文卓傻眼：“不是吧，現在就開始了？”

我們笑著點頭。當天的訓練基本上是順利的。直到月兒高掛時，我的腦海里裝滿了數學公式，江亞菲跑得滿頭大汗，而郝文卓直接攤在了跑道上，喊著：“我以后都不要蛙跳加背英語單詞了，費了體力還不算，還要費腦子，太可怕了?！?/p>

我們把輪胎放回原位，往校門口走時，我還在吐槽體育老師：“好好的一個人，非得和輪胎過不去，真是不能理解。”

郝文卓說，現在沒有哪個需要你理解，到你初三的時候，你就明白體育老師為什么和輪胎過不去了。

我想像了一下，全班同學排著隊拖著輪胎在跑道上跑，是一種什么場面，背上就直冒冷汗。江亞菲也喊著雙腳都麻木了，明天估計會拐著走路。郝文卓還在要求我們同意他換一個懲罰方式，因為他戒不掉說中文，會的英語單詞又有限。任他怎么賣慘，我和江亞菲都裝聽不見。

我剛一進門，就被站在門邊上的唐太后嚇了一大跳。我不停拍著胸口，問她：“您這是要出去？”

“我正準備出去看看我們家的大小姐回來了沒有。”唐太后說著話就把我的書包扯過去拎到了手上。動作有些粗魯，我都能感覺到書包帶子在我肌膚上劃過的灼痛感。但看到她主動幫我拎書包的份上，我就不跟她計較了。

“那我回來的是不是很準時？”每次唐太后故意板著臉的時候，我總忍不住逗一逗她。

唐太后抬頭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時鐘：“你們學校什么時候改放學時間了？”

看吧，就別指望唐太后能配合我說一句好聽的話。對于她的幽默細胞，我早應該放棄拯救的。

“下個月校運會，所有參加比賽的同學都在抓緊時間練習。”晚歸怎么了？我可是有正當理由的。

“你這次報什么項目了？”唐太后擰著眉頭。

“跳高呀?！?/p>

唐太后一聽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一直對唐先生擠眼睛，我看著都累。我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去年校運會時我的“光輝事跡”，擔心我再上演一遍呢。我趕緊告訴他們，體育詮釋的就是健康向上、不懈奮斗、積極進取的精神。這是正能量的傳揚，對此，我們自然要支持，而參與就是最直接的方式。

“也不知道你弄這么多做什么？好好學習才是正事，哪個學校會因為你跳得高就錄取你了？”唐太后懶得聽我長篇大論，想讓我退出又怕自己的擔憂表現得太明顯。

我轉頭找同盟軍：“老爸，老媽這是對體育有偏見?！?/p>

唐先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一眼唐太后：“體育要練，其他科更要努力學，有一科薄弱都有可能考不上高中嘍?！?/p>

唐太后嘴巴幾次張開，到底沒再說什么。

我吐了吐舌頭，轉身進房間放書包。拿出英語書的時候，又想到郝文卓一邊蛙跳一邊背單詞的樣子。滿臉通紅，眉頭擰巴，也不知道他是跳蛙跳累的，還是背單詞急的。而江亞菲也終于接受了女子一千米跑的事實，開始積極備戰。本來看起來困難重重的事，在有人陪同下，期盼就從心底鉆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唐太后用筷子頭敲了敲我手中的碗。陶瓷筷子碰到陶瓷碗，這聲音不是一般的悅耳，把我嚇了一跳。我正在努力嚼著紅燒排骨，這時候打擾我干嘛？在操場跑那幾圈，早把我的肚子掛到背上去了。我都恨不得多長一張嘴巴出來吃東西，哪里還抽得出空來和她聊天？能回她個眼神就算不錯了。

唐太后翻著白眼：“注意你的吃相?！?/p>

吃相有什么好注意的？好不好看反正我又不看。不都說“民以食為天”嗎？都把美食比作天了，我怎能不認真對待？

“你就貧嘴吧，但凡你把小聰明放一點在學習上，也不至于是現在這個成績?！?/p>

唐太后每次都這樣，只要說不過我，就開啟“人身攻擊”模式。久而久之，我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該吃的紅燒排骨，一塊都不會少吃。我還得為成績不肯前進找個理由：“我想了好久，成績這個家伙，最喜歡跟遺傳掛鉤。”

所以別老說我成績不好了，說到底就是你們只有這樣的基因，我也沒辦法。

唐太后用尖尖的手指戳了我一下，“嘁”了一聲：“你自己沒學好，少賴我和你爸，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想當年，我們可都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學霸級別的存在。”

您也知道是想當年了，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我為了反駁回去，故意偏著頭，把他們倆打量來打量去，良久后才認真地給出結論：“沒看出來。”

我的話音剛落，額頭上就挨了一筷子頭，唐太后用了十足的力氣。我顧不上吃紅燒排骨了，揉著額頭抗議：“都被您打傻了。”

“反正不打也沒見你有多聰明?！?/p>

真是郁悶，吃個飯還要上演這樣的戲碼。必須要化悲憤為食欲，先吃飽飯再說。唐太后安靜了不到六十秒，又開始叨叨：“涂老師都被你氣跑了，沒有老師教你了，看你怎么辦？”

我聽見心里有花開的聲音，一朵一朵地把我小小的心房擠得滿滿的。這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每個周末都去上補習班了？說到底，老涂還是做了點好事的。在我為校運會努力的時候，他就主動撤退了，很好！

唐太后嘆了一口氣：“明天再去另一個培訓中心問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你做一個插班生?！?/p>

我傻眼，培訓中心還收插班生？這么大的事為啥我不知道？這完全不是我了解到的版本啊。我滿以為老涂走了是好事，現在看來，還不如跟著老涂呢。

唐太后似會讀心術般：“你不知道的事多了?！?/p>

這一點都不是問題，我也可以不知道這些，真正的問題是，我以為可以放松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嗎？我的天，我還沒來得及放飛自己呢。但現在的我也不能說什么，只好默默地在心里祈禱：可千萬不要讓我成為補習班里的插班生。

第二天最后一節課，鈴聲剛響起，一個個就離開位置往外沖，也不知道是要去干嘛。郝文卓讓我和江亞菲先去操場，他去搬輪胎。他為了方便搬運，今天早上就從家里帶了部推車過來。

我和江亞菲剛到跑道上，就看到徐子昂滾著個輪胎過來，滿頭大汗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也弄一個輪胎出來，五班的人都圍了上去。他問我：“昨天你們是讓輪胎怎么滾的？”

我告訴他，就是把輪胎立起來，推一把讓它自己往前滾。等到它累了，倒下了，就扶起來再推一把。聶曉梅在旁邊拆我臺，她們騙人，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徐子昂就說，你們怎么這樣，這點事還藏著掖著的，還能不能有點同學愛了啊？

“同學也沒規定就什么都要說吧？”郝文卓一邊卸輪胎，一邊讓徐子昂少打聽。想訓練，就自己想辦法，別人的方式不一定適合他。

徐子昂氣鼓鼓的，給郝文卓下戰書，在校運會上一決高低。安子申請作裁判，獎品是十包辣條。徐子昂笑安子中了辣條的毒，到哪里都只記得辣條。安子瞪他：“誰說我只記得辣條了，我不是還記得你是五班的人嗎？你以后少跟我們說話了，一開口就刺探情報?！?/p>

徐子昂嘴巴都快撇到耳后根了。

張小麗推著輪胎滾過安子腳邊，把他絆得差點摔一跤。他也顧不上辣條了，跟張小麗搶起輪胎來。

江亞菲感慨，想要再回到昨天那樣安靜的訓練模式，只怕是難了。郝文卓讓我們把狀態調整好，不管有多少人聚在這里，我們都要無視，當他們不存在，就按照昨天那種方法訓練就行了。

除了五班在徐子昂的帶領下，跟著我們一起訓練外，別的班也來了不少人。整個操場到處都是跑動的人，輪胎也變成公用的了。

訓練比頭一天順利了許多，一個個比猴子還精。整場訓練下來，犯錯的地方竟然越來越少了。輪胎也聽話了不少，不再東搖西擺地跟我們唱對臺戲，我們的信心也越來越足了。

我們一起走出校門的時候，郝文卓坦言，為了減少受罰，他昨天晚上練了好久的英語。以前他總覺得自己的口語發音難聽，既別扭又怪異，但說得多了，發現也還可以。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亮得很?？吹剿羞@樣的變化，我們都很為他高興。就如他所說，他喜歡體育，但郝爸爸不肯他走體育生，雖然他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已經不怪郝爸爸了。他依然會喜歡體育，他會把體育當成愛好。就像有的同學喜歡繪畫，有的喜歡舞蹈一樣，喜歡體育跟學習并不沖突。現在我們是八年級，還有時間，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考上理想的高中。

我們都為他加油，郝文卓卻說我們都要加油，為此徐子昂還和他擊了幾下掌。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想到郝文卓剛來時的樣子，我心生感慨，也被他感動。在他自己想通，解開心結，不再漠視周圍人其間，應該也經歷過糾結和難過。但他走出來了，不管是用什么辦法，現在的他會顧及別人，幫助別人，陽光上進，誰能說這不是最好的成長？我相信，郝爸爸郝媽媽知道后，也會因他而驕傲的。

當我拖著酸痛不已的雙腳回到家時，唐太后正坐在沙發上練習瞪眼。她那大如銅鈴的眼睛，冒著慎人的光，看向我的時候，我立馬覺得渾身的皮都繃緊了。

唐太后氣吼吼地站起來，指著我質問：“你是故意把老師氣走的吧？”

怎么又提這件事，還能不能翻篇了呀？老涂這樣有個性的人，是我能氣走的嗎？唐太后也不需要我的答案，她自己回答：“你就是故意的?！?/p>

我能說什么？我能說我畫的是三毛嗎？只怕就算我說了，他們也未必會信吧？我心里委屈，扁著嘴巴站在那里不敢動。唐太后又火大了，過來推了我一下：“不要扁嘴巴，學什么鴨子，其實我最討厭鴨子了，每次做錯了事嘴巴還硬得要死?！?/p>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替天下所有的鴨子叫屈。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在你錯了的時候，做什么都不對，我扁個嘴巴還把全天下的鴨子給連累了，當真是罪過。

唐太后問我：“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我怎么知道您要怎么辦？反正我是不會說的。我繼續扁嘴巴，唐太后繼續瞪眼，唐先生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我們這個樣子：“這又怎么了？”

唐太后把火氣轉到他身上：“怎么了？你家閨女沒書讀了。”

“沒書讀了？被學校開除了？”唐先生滿臉的不敢置信。

我被他這樣子逗笑了，唐先生瞪我：“你還笑，沒看到把你老媽氣成什么樣子了？”

我馬上抿嘴，現在是笑也不能笑，扁嘴也不能扁，世界上就沒有我這么難的人。再說了，老涂不肯教我的事也過了兩個星期了，老翻出來說有意思嗎？

唐太后還委屈呢，她說她去了好幾個輔導中心，不是環境不滿意，就是對老師的印象不好。有的環境和老師都可以呢，路途又遠。她跑了一天，水也沒喝一口，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身心俱疲。

我想把郝文卓的事講給他們聽一聽，讓他們知道，不是補習班才有改變人的能力?？晌铱吹剿麄円荒槆烂C，覺得還是不說的好。不然他們肯定要扣一頂“偷奸?；?，轉移話題”的帽子給我。

時間總是在我們忙碌的日子里悄悄地流過。沒有了補習班的約束，我徹底放飛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