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清風徐徐,流動著草木的味道。蟬鳴聲聲,把下午的陽光撕扯得又細又長。城內,呦喝聲,流行音樂此起彼伏。美食小吃的香味四處蔓延,描繪著人間煙火的樣子。
我拾階而上,來到城墻上,透過一排排綠意盎然的墻頭草,輕撫著粗糙不平而富有力量感的墻面,任由自然與人文在城墻內外相互交戰,達成共識,互相融合。
遠方綠意,隨著山脈起伏,綿延不絕,撫去了我對暑假作業的疲憊感。趁著補習班找上我之前,我趕緊在這一天給我的心情放個假。
正當我撐著傘,悠悠慢步之時。對面,有個人,齊劉海,扎著馬尾,身著青色長袖襯衫,渾身落滿陽光,坐在板凳上,盯著一張黛綠色的玻璃紗,不知道在干嘛。
見到她,我倒也不是很意外(因為她天天在這兒),但心里還是有點緊張,雖說我一直對她充滿好奇,但她實在是太神秘,太怪了,可能真得精神有問題。更何況我還是個很無趣的人,與其多一個嫌我無聊的陌生人,還不如我走!
意識到這點,我趕緊回撤。
“嘿嘿!”
心臟漏跳了一拍,我一扭頭,她似乎朝我笑著,揚了揚手上的玻璃紗。
玻璃紗過濾了陽光,在風中舞動著,像一團翠綠色的火焰。
我再次回頭,后邊沒人,在確定她是在對我打招呼后,我才露出僵硬的微笑,對她揺了揺手。
此時,她拿起板凳朝我走來。
我本想逃,但當我看到她的酒窩浸沒在陽光下時,我竟莫名安心。
她來到我身邊后,又再次坐在黑色的木板凳上,繼續看著她的玻璃紗,仿佛我從未存在。
在一排排墻頭草的喧嘩聲下,是兩個人的沉默。
雖然我被她這種行為搞得莫名其妙。但我還是害怕這種沉默,因為這種沉默在暗示對方——我交際能力差,我很無聊。
為了打破這個沉默,我決定先從介紹開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她口中爆發。我嚇壞了,連忙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盈秋。”她答道。
“哦……我叫雪沐。”
其實她根本沒問我叫什么名字。
接著,又只剩下墻頭草的喧嘩。
墻外,樹冠層層疊疊,綠意深淺不一,與躍動于葉尖的陽光,不息的蟬鳴共奏生命狂歡曲。
正當我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如何編話題時,她突然輕輕問了一句:“和它……聊天嗎?”
“誰?”
“風。”
就在我愣神的那一刻,她捏著玻璃紗的一邊,舉到我面前。
風默默地從中流動而去,留下道道轉瞬即逝的水波紋,像是一串串神秘而古老的文字。
我雖見過各色的旗子在風中舞動的樣子,但我還是第一次意識到風有屬于自己的天性。風,時聚時散,時強時弱,飄忽不定,千變萬化,它沒有其它萬物固定的形體,從而成為了世間最自由的存在。或曰:“水不也沒有固定的形體嗎?為什么它就不自由了呢?”因為水雖然也千變萬化,隨機應變,很機敏,但它的這一機敏只是為了適應各樣的容器,可風從來不會取悅任何一個容器,它超脫于萬物而存在。
我長吁一氣,為自己不用費勁心思想話題而輕松。
我們這樣一呆,就是一個下午。直到玫瑰紅的晚霞在云層間銷聲匿跡,直到幾粒星子開始在似水柔的夜空綻放微光。
“我要走了,再見。”我對她說。
“不再呆一會兒嗎?”
我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意外,我每個下午都在城墻上,你可以吃完午飯后來這里。”
我點點頭,心里卻想著我那堆積如山的暑假作業。
“你真得很有意思。”她說道,星辰在她的眼里散發著光。
我臉一熱,與她再次道別后,匆匆下了城墻。
回到家,吃完晚飯后,爺爺問我從什么地方回來的,我說城墻上。
“那你沒碰到那個瘋瘋的人吧?”
“碰到了,但她挺好的。”
爺爺沉默片刻,說道,“算了,人好就行……”
我回到臥室,寫了幾頁作業,便躺在床上,不停回想著那場經歷。
窗外,幾聲鳥鳴劃破天際,而夜正慢慢細品著星月光的溫柔與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