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誰呀？”一名少女皺著眉頭問我。秋風擾亂了她烏黑的劉海。

“秋姐，你忘了？我是雪沐。”我答道，有些不解。

自從上了初一以后，由于課業加重，我就沒找盈秋了，直到中秋節放假，我才抽了空，到城墻上找她。

橫豎不超過一兩年，她就不認識我了？而且我放學也會經過城墻的呀。

沉默片刻，她突然大笑，“哦，是你！對不起，我有點臉盲……你最近干嘛去了呢？”

“上學，補課，寫作業。”我嘆一口氣。

“唉，可憐。”

“這些天你一直坐這兒？”

“沒呀，我這幾天待在病房里，醫生要檢查我腦子有沒有問題，今天才回來，說是我問題不嚴重了……唉，我本來就沒病。”

接著她從藍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紅色紙盒，上面蹲伏著玉兔的圖案。

“這個是院里發的月餅，中秋節快樂。”

我愣了一下，接過月餅，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唉，我都不期望他們回來了。”她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上次接他們的電話還在幾個月前。”

墻壁上，零零星星的葉子，風中微顫，灰色內卷，像是幾根干枯的手指，正向天空討要水分。

“沒事，”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他們能給你打電話，說明他們也只是太忙了，就像我爸媽一樣。”我微笑著說。

“嗯……”她揚起頭，眼睛里映著湛藍如洗的天空。

“怎么了？”我問道。

“對我媽，我好像沒有關于她的記憶，我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在電話里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有一種絲綢的質感。我一直在想，如果她能跟我視頻通話就好了，這樣我就知道她現在長什么樣了，可惜她老說自己變丑了，不給我看，但我對她充滿好奇，當我不開心的時候，若姑姑不在，我就打電話給她，她總會安慰我，讓我很開心。不過，最近我找她，她都不接我電話了。”

“我父親的話……我一做錯事，他就掐我脖子，或是拿棍子打我，”說著，她脫下了外套，撩開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挺著幾道暗紅色的傷疤，像是幾條蛇的尸體。

“后來我就在姑姑家住下了，而父親，離開了這里。姑姑說，父親失業了，要去找工作了，以后會回來……”

“不過后來他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很愧疚，還給我寄了一只小兔娃娃……唉，他應該是變溫和了，但我還是有點抵觸他，不過可能我錯事做太多了吧……但我想不起來了……可我不想做錯事……”

后面幾句，近乎是她的喃喃自語。

可我不明白，這么乖的人，又能做出什么不可饒恕的錯事來？

一滴淚水緩緩劃過她平靜的臉龐，這時，她突然仰起頭，打了個哈欠，“哎呀，我困得流眼淚了，我先睡覺了，拜拜。”

說著，她提起板凳往回走，邊走邊莫名的哈哈大笑。

傍晚，爺爺從墻角處拎來一只紙板盒。

電燈的形狀倒映在金紅光澤的紙板盒上，散發出柔和而高雅的光。

爺爺打開盒子，一只只月餅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盒子里，金燦燦的，很好看。

“這是你爸媽從外地寄來的，快吃吧。”爺爺笑道，燈光深深淺淺地落在他的皺紋上。

“他們還是不回來嗎？”我有些失落。

“新年應該會回來的吧？”

可我們一生又有幾個新年可等呢？

我咬了一口月餅，舌尖觸碰到豆沙的甜味。

“這月餅很甜啊！哈哈哈……”爺爺邊嚼著著月餅邊沖我調皮一笑。

可這一笑，笑出更多滄桑的皺紋。

鮫人流下了一滴橘黃色的淚珠，滾落到夜幕，發著冰涼的光。

人們管它叫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