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陳末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嘴上總是念叨著這句話,還特特的發了一波朋友圈,配圖文藝小清新,惹了一波人問詢關心。
晏玥問起這事,陳末幽幽感嘆:“玥呀,你知道咱們宿舍的許恩惠她要結婚了。”
“嗯,知道啊,我們不是一起收的請帖嗎?”
許恩惠,她與陳末同宿舍的妹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在宿舍的存在感也不強,剛畢業就領了證,今年十月才辦婚禮,說是補辦,上星期請帖都快遞過來了。
“你知道她老公是誰嗎?”
“不是她老公嗎?”
“廢話,結婚證都領了肯定是她老公,我問的是,你知道她為什么畢業就領證了,現在才辦婚禮嗎?”
這事兒晏玥還真不知道,于是虛心請教陳末:“不知道,還請女王大人解釋一二。”
說到八卦,陳末滿血復活,一改頹靡之態,湊到晏玥旁邊低聲說:“因為他老公嫖娼被抓了,關了兩年多才出來。”
晏玥:!!!
“不是吧!什么情況!這還結婚啊!?”
陳末嘆道:“只能結啊,她爸媽不同意離婚,說當時結婚證都領了,結婚酒都辦了,要不是她老公嫖娼被抓,蹲了牢,現在孩子都滿地跑了,不能離,離了面子過不去。”
“恩惠就一點沒……拒絕?”
“不知道了,我也問了,她也沒說,只說請我們去她的婚禮。”
晏玥聽了,靜默不語。
陳末見晏玥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了。
兩人靜坐許久,陳末的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陳末嚇得一激靈,下意識避開了茶幾前的手機,環膝埋頭,整個人縮成一個球。
晏玥也被嚇了一跳,趕緊護住身旁陳末,溫聲寬慰:“沒事沒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沒事沒事,安全了,都安全了。”
提示音又響了一次,陳末縮得更厲害了。晏玥皺眉,安撫兩句陳末后,撿起地上陳末手機,又調回振動模式,看了眼界面消息提示,大大松了一口氣,“末末,是你編輯找你。”
編輯找?
陳末小心從膝蓋里抬起頭,眼圈微紅,好像哭過了,晏玥把手機遞給陳末,道:“我去倒茶,我媽又給我寄了兩罐茉莉花茶,我留了一罐給你,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記得帶走。”
“好,替我謝謝阿姨。”
晏玥去廚房倒茶,陳末在客廳回復編輯電話。
等陳末打完了電話,晏玥才從廚房里出來,還切了一盤蘋果。“早上新買的蘋果,甜的。”
陳末拿起一塊蘋果吧唧幾口啃了干凈,并點頭稱贊:“玥玥好眼光,蘋果都挑得如此之俊。”
“行了,別夸了,冰箱里還有,想吃再給你切。”
陳末嘿嘿笑了,吧唧吧唧快樂啃蘋果了。
晏玥看幾眼陳末,把話題轉到最開始的時候,她問:“末末啊,你還沒說,你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呢?”
陳末“啊”了一聲,放下蘋果,突然嚴肅了臉,說:“我是在警告自己,做男人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屁,自己總得混個人模狗樣,才好談婚論嫁。”說著瞥眼看晏玥,警告道,“還有,我們有過約定,談戀愛,結婚,一定不能瞞著對方的,要第一時間上報。”
晏玥:……
她和顧天祈一沒談戀愛,二還沒領證,所以……應該不用報備吧……
晏玥有點慫,旁敲側擊詢問了陳末關于顧天祈萬一結婚了的粉絲心態,陳末想了一想,說:“我無所謂的,我是我崽的顏粉兼事業粉的媽粉,不過我崽的女友粉不少,萬一真官宣了,估計不少女友粉要哭暈在廁所,哭唧唧說‘你是我的白月光,怎么掛在別人的窗頭’之類的話。不過這還是好的,有些偏激的脫粉回踩那叫一個毫不留情。你知道吧,之前有一個男團出道的,還挺火的,微博第一個粉絲數破千萬的,結果剛出道沒兩年,官宣自己有女朋友了,掉粉和瀑布掛水一樣,蹭蹭蹭地掉,現在人氣還不錯,但和他巔峰時期相比,嘖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不過我崽應該不至于混到他的地步,一來現在是群星薈萃的時節,又不是一枝獨秀的過去,二來,我崽從出道開始一直就沒有立過什么單身人設,在采訪里也說過,如果有女朋友也不會瞞著,官宣也是會官宣的,所以我是很看得開的。”
晏玥點頭,若有所思半晌,又問:“我是說,如果,你崽真的結婚了,你會怎么想?”
“他結婚就結婚唄,我說啦,我不是女友粉,只要他好好搞事業,繼續美美美,我都無所謂的啦。”
晏玥點頭,嚴格來說,顧天祈是陳末的小本命,她真正的本命……晏玥沒有再往下想,又問陳末道:“如果他隱婚呢?”
“隱婚啊,”陳末想了想,笑說,“我也無所謂啊。我媽粉!”
還挺驕傲,晏玥見陳末一臉自豪,默默放下了心。
她和顧天祈雖然是契約婚姻,但到底是有名在前,想瞞其他人,都是容易的,只是陳末,顧天祈的死忠粉,又和她是患難之交,瞞她,恐怕不行。
還是得徐徐圖之。
陳末見晏玥不再問話,從自己的圖庫里點開一張最新保存的顧天祈雜志照,瞇眼賊笑,問道:“玥玥,你這么關心我崽,是決定要加入我們的大家庭了嗎?來來來,我給你看我崽最新的……嗷!”
晏玥推開陳末遞來的手機,一如既往回答:“我不粉真人。”
陳末嘆氣,道:“真是固執的女人,你都這么近距離的接觸我崽了,竟然一點都沒有心動,不科學啊!”
晏玥:……
“不對啊,玥玥,”重新啃蘋果的陳末突然回神,瞪圓了眼睛,看某個外星生物似的盯著晏玥上下打量,“你以前從來不好奇的,今天怎么,問了這么多我崽結不結婚的事,難道……”
晏玥:!!!!
“你是看了那個營銷號說我崽要結婚?”陳末皺眉搖頭,“不像啊,營銷號說我崽女朋友什么的,多了去了,你以前也不在意的,難道……”
“你知道什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晏玥同學老實招來,你去劇組的時候真的沒得到其他什么消息!!!”
晏玥:……
“沒有,除了要簽名,我和你崽最近距離的接觸只有我給他遞了課件復印件,其他沒有了。”
“真的?”
“非常真,比珍珠還真!”
“哎,女人,為何你如此好命,我一個資深媽粉都沒機會見我崽一面,你竟然與他共處一室!竟然還沒有心動!太不科學了!!!”
晏玥:……
端起被陳末吃得精光的盤子,晏玥無視陳末的自言自語,徑自去了廚房。
“玥玥!你坐下,我話還沒說完,還有你要去哪里!”
“廚房,給你切蘋果。”
本來與顧天祈約好十天后簽合同領結婚證的,卻因為顧天祈最近拍戲進程緊,抽不出時間來,于是兩人領證的時間一拖再拖,直至七月流火的日子。
晏玥和顧天祈確認了時間,正好是白露的那天。
C市一中已經開學,晏玥也正式成為了一名中學歷史老師,兼帶5班和6班的歷史課。晏清暑假跟著導師東奔西走去各地參加比賽,參加展會,好容易最近臨近開學,導師放話給幾天假期,好好休整,準備上課。晏清回了一趟家,待了兩天,和晏母報了平安,又回了C市,學校沒開放,晏清提著行囊來了御園晏玥租的地兒住上幾日。
晏玥一早收到了信,早早地收拾了一間房間給晏清,鋪了新的床單,套了松軟的枕頭,又放上新曬過的空調被,看著時間等晏清上門。
晏清準時準點到了晏玥家門口,鑰匙開門,晏玥還在廚房燉湯,聽到動靜從廚房探頭,見到晏清大包小包提著東西進玄關,笑瞇瞇地問:“媽又給你塞了多少東西啊?”
晏清:……
每次晏清或者晏玥回去,晏母總是會給他們塞一堆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生怕餓著他們。晏玥自從考了明鏡教授的研究生,常是寒暑假忙得不回家,晏母干脆快遞過來,三天一小包,五天一大包,看得明鏡教授直言沉重的母愛。
晏清回去一趟,晏母除了給晏清準備的以外,還有一份給晏玥的,也叫晏清順道帶了,美名其曰:你當快遞員,我省快遞費。
晏清:……
“除了我的,還有你的,趕緊過來搭把手,累死我了。”
晏玥哈哈大笑,嘴上說著自己廚房還有湯,身體誠實地上前幫晏清卸貨。
一袋袋裝好的蘋果,梨子,橙子,一箱子裝的各色零食,還有什么茶葉,蜂蜜,海參,還有一盒手工月餅。紅艷艷的紙盒,蓋子上一朵全然綻放的牡丹艷麗奪目,花蕊正上印著手寫字體“張氏制造”的印章,主打一個花里胡哨迷人眼。
晏玥拿起月餅盒,來來回回看了三四次,忍不住笑道:“這誰給張師傅設計的,也太紅了吧!”
晏清卸了一身貨,癱坐在地上休息,聽見晏玥說也搖頭嘆氣說:“誰知道呢?我當初看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現在誰家月餅盒長這樣?這么大一朵牡丹花,是牡丹花也就罷了,一點設計美感都沒有,平鋪直敘的,跟鞋底板似的。抽象,太抽象了!”
晏玥來來回回又看了一回,笑問:“張師傅怎么看?”
晏清木了臉,生無可戀答:“喜歡,非常喜歡。”
晏玥笑彎了腰。
打開月餅盒,里面只有一枚糯米紙包裹的月餅,剝了糯米紙,才見了是荷花型月餅。
晏玥笑了,說:“荷花,還是巧了,上年我也是荷花,今年還是荷花。”
晏清湊過來看了兩眼,又癱回地板,嘆道:“你是荷花,我是菊花,每年都是,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被菊花花神附身了。”
“媽呢?今年她是什么花型?”
“梅花,也和上年一樣。”
“嘖,”晏玥咂舌,“張師傅做了這么多花型的月餅,怎么就我們三就是抽不到其他花型呢?”
晏清攤手,嘆道:“十幾種花型,我們這幾年愣是沒抽到過其他花型,我們這是跌跟頭撿金條呢,還是即將脫禍求財呢?”
晏玥笑了,說:“大約,否極泰來。”
“但愿如此,”晏清嘆了口氣,“雖然張師傅的手藝好,也架不住我年年都要吃菊花味兒的月餅啊!哎,對了,姐,今年中秋連國慶放,你應該有假期吧?”
“應該有,教務處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通知的,你呢,還跟老師去展會嗎?”
“還不知道,得看安排。不過沒有展會的話,我們一起回去唄,正好我有些東西要帶回去。姐,你勞累勞累,幫我分擔一些。”
“得了,你又搗鼓了多少東西回來?照你花錢買買買的勢頭,小時工賺的錢都不夠你用的。”
晏清沒什么特別喜好,除了收藏。
但他也不收藏黃金白銀,珠寶首飾,陶瓷古董,只愛些樸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小玩意兒,比如泥膠垛的風爐兒,老梨木雕的八吉祥樣式的果模,不知那里淘來的櫸木提梁食盒,還有整塊黃楊樹根刓成的的巴掌大的酒杯,雕鏤山水,倒也有趣,只是價格不菲,晏清課余打小時工賺的錢,晏母給的零花錢,加上晏玥補貼的零花錢,七七八八都用在了收藏上。
這兩三年陸陸續續的,家中被他擺了不少,晏母每每見了,只感嘆晏清外公去的早,外婆不管事兒,家中不少這樣的老舊小玩意兒都被四舅倒騰沒了,不然也有不少留下來給晏清扔著玩兒。
話雖如此,晏玥卻記得小時候外公最疼晏清,給晏清留了一套十個竹根套杯,還有一對漆器描金拜壽捧盒,聽外婆說,晏清小的時候最愛扔它們玩兒,所以在離世前幾日特地的叫大舅唐梓帶回去給晏清,至今還放在晏清房間中。
晏玥有時在想,晏清這喜歡收藏這些小玩意兒的癖好,莫不是隨了外公?
晏清嘻嘻笑道:“沒幾個,就一個,只是比較大,快遞不好送,還得人肉送回去,還有,姐我討價還價的實力你一向是有目共睹的。”
晏玥:……
很好,晏清無敵的砍價手段,她至今只學會了皮毛。
兩人說說笑笑,將滿地的東西分門整理好,又一起坐下吃了午飯,晏清端著大麥茶消食,踱著步走到陽臺,
御園2棟的陽臺正好側對御園大門口,藍白色的戶外遮陽傘下,站著身穿制服的筆挺保安,一左一右兩個保安亭,內有兩名保安,保安亭后是兩個新建的快遞暫存點,小區內部監控完備,畫質清晰。
晏清再次點頭,對晏玥道:“姐,這地方好。”
晏玥擦著手從廚房出來,聽晏清又說地方好,不由笑道:“上回來你也是這么說的。”
晏清道:“這說明這地兒確實好,價格還便宜。”
“可不是,”晏玥道,“當我聽到1200的時候還以為是我幻聽了,沒想到是真的。”
“合同是正規的,手續也沒問題,房子我也查了,不是兇宅,你可以安心住下。對了,那個人還有來騷擾過你嗎?”
晏玥搖頭,道:“沒有,這里他進不來。”
御園的安保很好,進出有門禁,生人拜訪保安會先詢問住戶,住戶同意才會放行,如果是被住戶拉入黑名單的,除非銷號否則通常進不來。
李愈因為那事之后,私下去晏玥的公寓找過晏玥,但晏玥是懼怕又厭惡極了李愈,面對李愈的深情道歉和語言威脅,晏玥只躲在房間不肯出門。
后來李愈又來了,送花送禮物,晏玥一樣不敢收,李愈為此甚至喪心病狂地撬鎖進屋找晏玥。只是晏玥那天不在家,避開了,但客廳、廚房被弄得一團糟,房間因為晏玥有鎖門的習慣,反而逃過一劫。
晏玥回到公寓的時候,房門被撬,屋子被弄亂,聯想到最近李愈的行為,立即猜到是李愈來過了。
晏玥立刻打電話報警,又通知了晏清。
晏清是與警察前后腳來的,房東是收到警察的通知來的。
警方取證后詢問了晏玥情況后說會調查,不過因為這地方監控不全,到底也沒查出什么,又因晏玥并沒有財物缺失,這事兒就暫時結案了。房東再三看了幾遍自己造瘟的房子也很不愉快,又看被撬的門鎖,煩惱自己還要找師傅換門鎖,晏清當即攬下了換鎖的麻煩,又和房東商議自己要額外再加一道防護門,房東不悅皺眉,又聽晏清說自己掏腰包加,鑰匙也會給房東備份,房東展眉同意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過出錢的。”
晏清點頭,說:“這是我們自己提的要求,當然自己出錢做。”
房東得了保證,關心了幾句晏玥的情況,也走了。
見人走遠,晏清問晏玥:“姐,真沒少什么東西?”
晏玥搖頭:“重要的東西我都鎖臥室了,沒丟。”
晏清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他說:“這事不好查,沒有監控,沒丟東西,沒有人員傷害,說是李愈,沒有證據,還可能被反咬一口,MD,真惡心!!!”
晏玥拉一拉晏清的衣袖,說:“他就是故意的,我們不能亂。”
“我知道,”晏清咬牙,“我猜他八成是看準了你人不在,故意地撬鎖進屋,把你東西弄亂,是在報復你,警告你,逼迫你,這次他可以撬你的門,下次就是抓你的人。瘋子!”
晏玥斂眸,心中恐懼憤怒恨惡交織纏繞,雖然和李愈處的時間不長,但李愈的性格,她大概了解,自負自大自我感動,自卑自憐的自我欺騙,陰溝里的爬蟲。
他的道歉,晏玥一個不聽,他的禮物,晏玥一個不收,他的自我感動被戳破,自我欺騙被落空,惱怒的他,開始報復。
“姐,你搬家吧。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的。這里,不安全。”
晏玥是動了換房子的心思的,在一中的教師錄取通知下來后,晏玥想過搬家的。一中離這里太遠,上下班不甚方便,但這里房租實在便宜,靠近一中附近的,大多學區房,租金昂貴,房源緊俏,晏玥手頭工資有限,又不想太要晏母出錢,本想麻煩就麻煩點算了,但李愈……
喪心病狂的東西,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后來晏清親自帶人給晏玥的房子換了鎖,又加了一道防護門,門口明晃晃掛一個無線監控攝像頭,李愈后來來過一次,見有監控,也暫時消停,沒有再來騷擾晏玥,晏玥也終于得到了一段時間喘息。
直至搬到了御園。
整宿整宿的噩夢,終于得到緩解。
晏清喝了一口大麥茶,見窗外晴空萬里,桂花滿樹,轉換了話題,“姐,今年桂花開得是不是比往年晚了?”
晏玥探頭往外看了看,此時正是:秋陽暖,空碧藍,梧桐黃,桂飄香,以及樓上誰家大閘蟹出鍋,咸香四溢。
聞到大閘蟹味兒的晏清砸吧砸吧嘴兒,不由得饞嘴,“哎呀,這香味道兒,我想吃大閘蟹了。”
晏玥笑了,說:“還不是時候,這才9月初,到10月大閘蟹才好,膏香肉甜,絕頂美味,不過你要是想吃,下午去買些梭子蟹解解饞。”
梭子蟹,蒜瓣肉。
鮮甜上頭。
晏清一聽有梭子蟹,二話不說跑去玄關,拎起玄關門口地上垃圾,催促晏玥:“姐,去超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