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天
蕭穎的手機振鈴了,她父親來了電話。
“小穎,你昨晚跟你媽說的事,我覺得不行。你聽我說說我的看法。”
“好。”
“你說人家老師不收學(xué)費,我不信。這錢一定是你要墊上。我不同意你再折騰錢了。”她爸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錢不是好掙的,這半年來你應(yīng)該嘗到了掙錢不易了吧?”
“嗯,是呢。”
“所以,錢要花在必要的地方。”
“如果你早些年能聽進這些話,現(xiàn)在不至于這樣困難。想好,都會想,可現(xiàn)實要比想的困難不知多少倍。你的冒進,從道理上講沒問題,你的初衷是值得鼓勵的,但是負債成了你面臨的大問題。都想相信你,都愿意你能成功,如你所愿。你堅持那么做,我們都無力勸阻,也無力幫扶。就想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全力以赴就行了。”
蕭穎無言以對,只想靜靜聽著,她爸是很少這樣跟她捻把碎了往透里說。他對這小女從小就捧在手心,任她任性,他知道這小女兒膽子小,聽話,翻不出啥大事,就是吃不上飯了還有他的退休金保底。因此,他對小女兒的生活和想法從不指手畫腳。
但有天他從別人嘴里知道自己小女兒離婚已近兩年時,他嚇懵了。兩年的時間,他們竟絲毫沒有察覺。那個時候他才不認為他的小女兒是乖巧的。因為他覺得小女兒的女婿是上等的好,除了人窮,一點毛病都沒有。如果婚姻出問題也是自己女兒任性所致。
那次,他生平第一次找她談話兩小時。
“你媽雖然有唱歌的天賦,但都老了,就是找點樂子打發(fā)時間。真讓她學(xué),她記性未必能跟得上。她那么爭強好勝,如果訓(xùn)練累著了,就得不償失了。”
蕭穎父親好像有很多話要叮囑,不等她反應(yīng),繼續(xù)道:“如果初衷是娛樂,找個老師上幾次課,也無妨。但你的目標(biāo)是‘火’,你走了你媽也不放心你,說你定是愁錢。讓你別著急,著急沒有。說有我們吃的就會有你吃的。好好做自己的事情,萬一能行呢。”
“好。”一股委屈和感動在蕭穎的心頭翻騰。
“好好上班,好好寫你文章。一周跟你下館子吃個飯,你壓力也別太大。”
“好,爸我都記住了,我要去上班了。”
“好。上班去吧。”
看著窗外流動的匆匆。蕭穎心里不是滋味。剛才被父親一頓訓(xùn)導(dǎo),她五味雜陳。道理她都懂,她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是過去的事都是很重要的,如果自己不提前消費,農(nóng)民出身的她真沒機會做成那件事。
想到那件事,讓她想到很多次飯局。因那件事產(chǎn)生了很多次飯局,這半年來在大館子吃飯的次數(shù)能夠頂她過去兩年的時間。
那次,她第一次開口向人借錢。蕭穎以前從未向人借過錢,她家底好,她也不亂花錢。最多下個飯館,買點零食。對女人化妝,服飾,包包她都沒興趣,她的工資夠她消費的。
自從,她下了那個大決定后,她的境遇就不同了。
那個飯局,是她約的,她想向他借十萬塊錢。他是她在一次茶話會上認識的,有話緣,都覺得對方的價值觀人生觀跟自己的很接近,談話很高興,就互加了好友。
不是一個工作領(lǐng)域的,再碰面機會就很少。但蕭穎隱隱約約感到,他對她有幾分欣賞、好感,如果蕭穎點頭的話,他定會撲過來。
因此,走投無路的蕭穎想到了他。
十幾年沒見的朋友,還是一見如故。這就是奇怪的地方。蕭穎不覺得他生疏,可能這就是相似的性格使然吧。
一陣寒暄后,蕭穎開門見山地求助,說她急需要十萬塊錢。兩個月就會還他,最多三個月。
叼著香煙的他,煙霧繚繞,蕭穎看不清裊裊煙霧后的那雙眼睛是怎樣的光和神?
她不敢直視,害怕拒絕。因為在與他約飯前,蕭穎把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走訪了一遍。只有兩個人分別給了她兩萬,其余眾家分毫不拿,還躲得遠遠的。
但凡有其他丁點的辦法,蕭穎都不會約這個飯局。
她實在是沒辦法,火燒眉毛了。
“好,我給你轉(zhuǎn)微信吧。”
“謝謝。”
手夾一根細長的煙卷,便單手指敲擊著手機屏幕,問蕭穎要賬戶。
蕭穎快速報了賬戶,害怕報錯,又打開手機軟件核對。
一秒鐘后,她收到了他的轉(zhuǎn)賬,整整十萬。問夠不,不夠的話,他再想辦法。
他就像大財閥那樣,又酷又帥。他嘴不離香煙,一根吸完,接著又點起一根,一根接一根。
“謝謝。”蕭穎再次道謝,她舉起茶杯迎向他,正碰上他緊盯的眼神。
他緩緩地吐圈,一眼不眨地望著她。那眼神里有懷疑猜測,有驚嚇,有惶恐。這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她倒吸了一口氣。她清楚,對方是在幫她,也是在她面前耍英雄氣。但到底不是個小數(shù)目。
他的懷疑是正常的。她不斷重復(fù)按時歸還。
蕭穎是不喜歡煙,也不喜歡抽煙的男人,更聞不了二手煙。如果這次不是有求于人,她早就會去把門和窗都去打開。
錢轉(zhuǎn)完,蕭穎要打借條,他說不用,信得過的。
那中午的飯桌上有鐵鍋魚頭,烤羊肉,鮮蝦湯,水餃。
她知道他喜歡吃水餃。他經(jīng)常在朋友圈炫耀自己能經(jīng)常吃上水餃。
那餐桌上的共勺共筷成了搶手的了,都搶著給對方盛。其實蕭穎是不喜歡這么客套,沒辦法對方總是很紳士地獻殷勤。她有求與他,自然不能懈怠。
那么大桌子菜,最后剩了很多,全部讓他打包帶走,她說她一個人晚上不做飯。蕭穎給出的理由很充分自然。
那頓飯,是蕭穎吃得最不香最沒味的飯。一整個飯局都在應(yīng)付那雙藏在煙霧背后的眼睛。
那頓飯后,蕭穎在飯店和她單位之間的1公里的路程上往返行走幾十圈,她要讓全身的煙味跑無影無蹤。
這身煙味好像是出賣她的證據(jù),讓她厭煩,可是她沒做什么,只是任憑煙霧繚繞了整個午餐,她沒敢做出丁點的反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