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自己的苦水都倒了一個干凈,說道說道好啊,你的家人并非不愛你,他們用自己的價值觀衡量你,用自己的行事來評價你,總拿習慣于自己的一套來看你,所以總會是格格不入。是觀念不同,文化不同,并非心冰涼。他們不懂的‘尊重、相信’是對你最好的嘉獎。他們的文化層次達不到你的高度,理解不到這些的珍貴。”
“張老師,一會您能否保全我不受傷害,保住我腦袋不受傷也行。”
這天,蕭穎爸叫上他的戰友張老師和張老師夫人一同到飯店吃飯,這是每一個新年后默契形成的習慣。張老師是蕭穎的初中班主任。蕭穎爸今天有意叫上蕭穎,尋思著讓張老師勸勸蕭穎,緩和緩和蕭穎與家里人的矛盾。
就在半小時前,已經經過幾輪的舌戰了。蕭穎一人大戰一桌四人。眼看蕭穎就要勝利了,蕭母卻哭天嗆地,捶胸頓足。經過是這樣的:
“昨天給你打電話,三遍五遍地打,你為啥不接?”
“我手機放靜音上了,沒聽到。”
“你爸不放心,騎著電動車,給你敲門,你為啥不開?”
提到敲門,蕭穎心里一緊。她的確是聽到有人敲門,可是她不敢開,自從她單身以來,她從不讓家里以外的男人進門。不打電話直接敲門的一律不開,不論男女。萬一碰到無賴硬要闖咋辦?
蕭穎聽著敲門聲一次比一次緊,一次比一次聲音高,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剛洗完澡,她媽說初一不能洗澡,這不等著初二早上才洗。說好初二一起回老家到大伯家拜年。
想到這里,蕭穎馬上意識到也許是自己的父親,她立馬躡手躡腳地去找手機,果不其然,她母親和父親的電話都各自打了三四遍。紅紅的未接提示,震懾的蕭穎的心跳得更沒了方向。這是昨天看電影時,把手機設置到靜音上的,竟忘了解開。七個未接電話,她一次都沒看到。她媽那暴脾氣,她是領教了無數次了,她可不想大過年就挨她母親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
她又躡手躡腳地走到窗臺,向樓下張望,那輛帶棚的三輪電動車像極了父親的,真有可能是父親敲門。蕭穎心里嘀咕,可是父親也不是個溫和的人,聽這急促的敲門聲,必將又是一頓大罵。何況自己剛洗完澡,穿著內衣,頭發還是濕的,開門也不合適。如果隔門對話,就更不像話了,她爸一定以為她‘金屋藏龜’。她爸和她媽剛不久已經來過一次不打招呼地查崗。
“還是等父親走了,自己快速到他家,用車速掩蓋她在家的事實吧。”蕭穎想著便在臥室、客廳、廚房飛跑起來,過年給父母準備的東西早就在腦袋里想好了,幾秒鐘就備好了。
穿衣出門,她還得去超市拿給大伯準備的禮品。前幾天,她已從超市買好,但東西太多,自己沒開車帶不了,就跟營業員說好,先付錢,初二來了搬上就走。
“喂,姑,我奶奶說,回老家不讓你開車了,剩下油錢,我開車,一起走。”
“一起走,啥時候回來,就得你說了算了。”蕭穎是清楚她這侄的,任性勁可沒隨著身高的增長遞減。好不容易回趟老家,她不吃晚飯就回的話,大伯一定不同意的。
“還是我們各走各的吧,你跟你奶奶從山北走,我從山南走了。”蕭穎心想,剩下從山南到山北的時間,她可以提前到老家。今天起的本就晚,洗澡耽擱了很多時間。這樣的話,一切都回到正軌上了,她在路上再提下車速,一切就像計劃的那樣完美了。
“給你們倆買的西瓜,朋友送的蘋果,自家種的,可甜了。”
“不要。”這是蕭母的聲音。
“不要,血糖高,甜的才不要。”這是蕭爸的聲。
蕭穎望著他倆頭也不回的模樣,心里一陣翻騰。
“花錢都不落好。她咋就這么不受待見呢?”她落寞地發動車,駛出她父母的小區。
“這一年來虧你來嗎?不接電話,咋惹你來。”蕭母不依不饒地說。
“不是都說了嗎?手機在靜音上,沒聽見。”
“張老師你說說,我都這么大了,過年送點年貨,給侄買點東西,不應該嗎?他們再三阻擋。說給她買件衣服,說啥都不要,自己這不穿上新衣服了嗎?這不還是喜歡穿新衣嗎?你跟我說你自己買也行,幸好提前給你了張提貨卡,要不,不羞死我。你真是像極了我那前婆婆。那年她過生日,我們問哪天她就是不說,她生日那天早上她也不說,中午吃飯也不說,晚上都吃完飯了,她才顯擺地說,今天她生日,她閨女給她買了六斤肉。不是有句俗話,‘人到六十六,要吃閨女一刀肉’。那天,我一聽,心都灰涼涼的,這不是明擺著打兒媳婦臉嗎?我是沒問嗎,她不說。”
一提蕭穎前婆婆,她媽就暴跳如雷了。在她媽心里,她閨女的離婚她婆婆占了一半的推波助瀾。離婚這事是她蒙羞的,她覺得自己在村里都抬不起頭來。
“還說,還說,都不嫌丟人。”
“離婚丟啥人了,這是進步,普京還單身呢。”
她媽可不知道普京,就是聽不得離婚。“離、離、離,你這么能,咋不過得好點,光讓人操心。”
“我過得不好嗎?有吃有穿,一個人過,還不打仗別扭,你看你倆,這么大年紀了誰服誰過?還不是天天吵?我哪里又做得不好了,我憑自己得本事掙錢花錢,有債務又不是亂花錢,錢都花在了該花不得不花的地方了。我是不如你兒的錢多,可是掙錢多少,我又左右不了,我一直都在做兼職,掙兩份工錢,大錢我不會,人和人不一樣,我又不是偷懶、不務正業,你總是瞅我不順眼干啥?你尊重我一下行嗎?從小你就看我不順眼,為啥把衣服翻墻扔出去,我又不是不干,還不等我干,那‘懶、饞’就劈頭蓋臉地罵上了。”
蕭穎這一掀她媽的老底,她媽徹底氣暈乎了,只見她那小個子,噌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舉起一個帶水的茶杯砸向蕭穎。
“啪!”的一聲砸在對面的墻上,茶杯摔了個粉碎,“我沒你這樣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