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這樣說是因為自從姑父失蹤之后,小姑的狀態肉眼可見的逐漸好了起來,以前小姑還年輕那會,可以說是我們村的一枝花,她長得很漂亮,梳著兩邊厚厚的馬尾,又黑又亮,還記得小的時候,無意間在我們家看到她的一張照片,雖然相片泛起黃斑,但一個年輕的姑娘就站在中間,兩邊的花草都圍著她,笑容很甜,五官很美,后來姑父出事,想起了這個事,但我怎么都找不到那張照片了。
姑父還在的時候,小姑被他折磨不成人樣,且隨著年齡增長,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影子,瘦骨如柴,整天以淚洗臉,經常看到她鼻青臉腫,頭發散亂,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好在她嫁在村里,沒地方去了還能回到娘家躲一躲,只是她再也無法躲進父母的懷里。
姑父有一個壞毛病,他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喝酒,一日三餐不離酒水,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干活,而是喝酒,還是干喝,之后就是耍酒瘋,等老婆孩子回家了,就對他們動粗,暴打,所以小姑對他的恨,只能默默承受,壓在心里,而我們看在眼里。
如今小姑逐漸恢復健康,笑容也多了,人也開朗起來,雖然年輕不在,容貌也發生變化,但滿頭的白發沒想到還能變回黑發,雖然白發還是會繼續長,她的孩子也長大了,看到這些我們發自內心為她感到高興。
聽父母說,小姑以前有很多優秀的男士想娶她,但這人嘛,一旦對誰鐘情了,就像著了魔,怎么都戒不掉了。小姑沒有聽父母的勸阻,最后還是選擇姑父,后來她跟家里人的關系漸漸發生微妙的變化,就連我父親這邊跟她也是忽涼忽熱,直到姑父失蹤了之后,小姑孤身一人,后來跟父親的關系又好了起來。
回家后,我在筆記本上這樣寫到:“人生一事,走的是個過程,有些人出現是幫你渡劫,有些人是為了給你上一課,緣分到了,相聚相逢。緣分盡了,殊途同歸。”
其實姑父失蹤一事,還有這樣的一個說法,姑父有個妹妹,好像是二十多歲還是三十幾歲就死了,因為長了甲亢,那時候醫院沒有先進設備,醫療手段有限,而姑父的妹妹因為甲亢越來越大,遭到婆家退婚,回娘家后游走在我們村里,甲亢越來越大,擠壓了她的血管,攝干她的血液,最后就死了,死之前因為是離異狀態,所以魂魄得不到安寧,娘家人也不管,后來因為饑渴所以搞了他的哥哥,也就是我姑父,這才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姑父妹妹出事那會,我好像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只是隱約記得那個人還沒生病之前是很漂亮的,但生病之后就很少看到她了,大概是娘家人禁足了她,后來再一次看到人,相貌已經發生變化,而那個甲亢甚至比她臉還大,就鼓鼓的掛在她的脖頸上,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見她的樣子。
那天晚上,我們吃飯,母親隨口問了一句,怎么會有這些菜,誰送的,我就直接跟母親說,是我端魚給小姑,小姑送我們的,母親聽到這句話,臉色一下子就沉了,她有些生氣的撇向坐在一旁的父親,咬咬牙沒說話,也不知什么原因。
等吃完飯,母親急促的把我叫到沙發上,小聲的問我:“是你親自送到小姑家的?”
我有些不解的點點頭:“是啊,怎么了?”
母親聽到這句話,臉色再一次變了,語氣深沉的的說:“你怎么能親自去呢,你爸也是傻,還讓你親自送去,真是不知死活。”
我有些跳腳的說:“我送過去有什么關系嗎?不就是幾步路的事情,這沒什么的吧。”
母親看了我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嘆口氣,對我說:“那是你不懂,你是不能直接去小姑家的,你知不知道?”
看到母親奇怪舉動,我就更不解了:“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去小姑家?”
看我態度有些堅決,母親無奈搖搖頭的說:“你還記得有一次你住校嗎?”
住校是因為我受傷落下了三個月的課程,教育局為了補償我,而且因為作文的提拔,就破格讓我提前體驗的初中生活兩個月,因為初中學校在鎮上,所以距離比較遠,只能住校。
對于這件事,如果母親不提,我都拋諸腦后了:“是的,可住校跟我去小姑家有啥關系?”
“當然有關系,因為你在學校住了一個月回家,那東西就不認識你了。”
“東西?什么東西?”我腦袋不停地飛快運轉,只想找到關聯的信息。
“就是你姑父的妹妹,她不僅跟上你姑父,還跟上了你,現在你又直接去小姑家,他們兩家挨這么近,能沒事發生嗎?”這時候母親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我有些無奈:“媽,你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況且這種事情,一看不到二摸不著的,誰知道真假,再說姑父只是失蹤,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沒了,說不定他在什么地方迷路了呢?”我知道這樣的說法是無法說服母親,畢竟村里人最迷信的就是這種事情。
母親見我不信,她又說:“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你回家,兩天后,你回到學校的那個晚上,我們家的供臺就飛來了一直大雁,一直拍打咱家的供臺,你爸怎么趕都趕不走,第二天我們就去問三伯,才知道那個人餓了,所以跟著你。”
聽母親的這番話,我不由得心頭一震,心里發麻:“然后呢?這個事你們是怎么處理?”
母親郁悶的說:“還能怎么處理,就是花錢請人做法,燒香,用雞鴨供奉,給她燒紙,讓她有衣服穿,這才愿意放過你,了了一樁事,你說說若是你去小姑家,又碰到她該怎么辦?”
那瞬間我感到周圍都是冷的,脊背發涼,嚇到說不出話,后來洗澡都是潦潦草草結束,因為總覺得洗手間有那個人的影子。
母親大概是看出我的恐懼,須臾,定定的看我一眼,問我:“不久前給你的紅色福袋還在身上嗎?”
我愣愣點頭:“在的,一直戴著。”
“那就行,別忘記了,不管去哪里,你都要戴在身上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我的聲音有些焉焉的。
母親這話瞬間讓我搞明白了,原來那次回家,她就匆忙的給我塞一個紅色福袋,還說讓我隨時隨地都要戴著,當時我就覺得納悶,還問為什么突然給我戴這種東西,但母親支支吾吾,沒有做答,我就沒再問了。
現在回頭想想,怪不得在我去學校體驗初中生活的時候,總覺得諸事不順,心中莫名不安,雖然也沒什么實際性的傷害,但就是不舒服,后來有一天,跟熟悉不久的同學們出學校吃夜宵,走在路上,忽然間有一輛摩的因為剎車失靈,直直向我奔來,若不是在最后關頭,車頭卡在管道上,估計我早就涼了。
但這件事我從未跟父母提過,就怕他們會擔心。
知道真相后,我就沒有去過小姑家了,就算送魚,也是父親或者母親去。又或者小姑會直接把摘好的菜送到我們家。
1995年1月,春節。
萬家燈火,輝煌燦爛,每家每戶竹聲炮響,老人團座,小孩嬉笑,大人忙里忙外,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誰都知道,春節對于中華似是靈魂解放,是老人對生活的洗滌之時,是大人看到未來的希望,是小孩期待已久換新衣吃喜糖之時。
舊數年年有新年,
豪情萬丈撒天庭。
人民解放系人心,
改革開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