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妍這句話,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在嗡嗡作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過來的,只是恍惚間,數學老師就進教室了,他給我們每個人發月考試卷,然后給我們四十分鐘的時間,之后我也不知道考試題有沒有答完,就交卷了,直到上完一天的課,我都心神不寧。
晚間,我迫不及待走進學校小賣部,火急火燎的給父親打了座機電話,告訴他這件事。
父親聽完,沉默了很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傳來:“看來我們太高看那邊的人了,或者說那個地方說不定已經被人滲透。”
“什么——”這是我最不愿意聽到的話,就連父親都這樣說了,那我們所在的國家是否還有可信之言,在我還在思慮當中,父親安慰我說:“放心吧,閨女,爸爸一定不會讓人有機會傷害到你的,大不了咱們就轉學,不在這個學校也罷,要是實在不行,爸就不工作了,專門每天去接你上下課。”
我知道父親是想安慰我,因為轉學需要一筆費用,更別說不工作了,況且他現在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生活開資還得靠他,母親沒上過學,沒什么文化,最多也只能給人做點苦力活,賺個辛苦錢,或者在家耕田做務,圖個生計,而在這樣的骨節眼上還要另外花費,那一定是會超了標的。
我的出生,剛好就在政府出新政策“少生優生,幸福一生”的檔口中,可以說我就是新政策的第一批少生子女。所以父母也就只有我一個女兒,雖然說農村人最看重的就是重男輕女,但父母以前就看得開,不會執著與生兒子的這件事上,而且母親向來身體不好,家里窮,所以父親也不會強求,而是順其自然。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抬眼看著前方,忽然覺得這條路是那么的漫長,那么的難熬,如果王陌這個人正如宋妍說的那樣,很快就會轉到我們學校,那我還能在這里繼續讀書嗎?
會不會宋妍只是聽錯消息了,我這樣想著欺騙自己,畢竟那人可是日本人派來的內奸啊,難道國家真的不管了嗎?還是說他們已經無能為力——
然而,該來的還是來了,四月中旬,班主任向我們宣布,我們的語文習實老師已經結束他們的教育生涯:“現在我們班調來了一位新的老師,他叫王陌———”在老師說完話,那個人走進了教室。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處在一個冰庫凍得一天一夜,全身都在發顫,身心發涼。
此人改掉了以往的形象,今天他穿著圓領白色體恤,下身黑褲,白色球鞋,頭發也沒再往上疏,而是垂放直落,額頭碎發長度剛好觸碰到眉宇之前,眼鏡也沒戴,深邃的眼眸因為不戴眼鏡而年輕幾分,也因為不戴眼鏡,清癯的五官竟意外的覺得有些飽滿了起來,整個人氣色紅潤,朝氣蓬勃,滿目春風,跟以往的形象相比,大相徑庭,簡直判若兩人。
如果說他以前的形象給人的感覺是陰沉、嚴肅、死板。那現在的感覺就是親和、開朗、年輕。
我甚至以為是不是認錯了人,或者這個名字不過是撞名罷。如果不是宋妍在身后悄悄戳我一把,我可能在欺騙自己,因為至始至終我仍然處在不敢相信的狀態。
“誒,揚,他是不是變帥了,好像還變年輕了?”宋妍小聲對我說。
是啊,何止年輕,那一張滿和且有些俊逸的五官,一瞥一笑的笑容,伸張有度,收放自如,大概這個班里的女同學都會因為他而開始認真學習語文課吧,我在心里這樣感嘆道。
“喲呼!老師好帥!老師有女朋友了嗎?”一個男同學歡呼叫起來開玩笑道,其他學生也都紛紛躁動起來拍掌,瞬間課堂上沖刺著嘻哈的聲音,女同學露出滿意羞澀的眸子,她們時不時就會偷偷撇向站在臺上的人,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人便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狼,正在用他的教育觀逐漸毀掉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初衷美好。
而我們知情人呢,卻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步步墜落,成為敵國奴隸。
班主任站在一旁,感受到語文老師這么受歡迎,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甚至能感覺到她看向王陌的時候,眼尾都藏不住笑意,大概這就是女性獨有的小心思吧,看到中意的人了,就會忍不住露出羞澀,隨后簡單交代幾句話,就走了。
而我站在課桌第四排,倒數第三桌,從我角度看過去,看著整個課間,卻覺得那么諷刺。
學生一番起哄后,王陌抬手讓各位學生坐下,隨即又露出他的招牌式笑容,自我介紹。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新教任的語文老師,叫王陌,你們可以叫我王老師。”
“那王老師您有女朋友嗎?”那同學再次問道。
王陌看向那名學生,笑聲:“如果您有姐姐我不介意你牽線。”因為這句話,大家又開始起哄。
確認王陌轉到我們學校教學后,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父親,因為我知道一旦告訴他,就一定會為我擔心。
但宋妍同學比我嘴快,下午就告訴他的家人,接著全村人都知道了。
在村里就是這樣,一旦有什么消息,只要一個人知道,其他人也一定會知道,到晚上這句話傳到我父母耳中。父親平時很理智,但那天可能是過于擔心我了,晚上還慌不擇路直接到學校來,好在家里跟學校距離,只需開車半個多鐘頭就行。
父親說他想聯系我,但因為沒有手機,他們很擔心,而且我沒主動聯系他,不知道什么情況,就直接上來了,就是想探個究竟。
我對父親解釋一番,說因為那個人暫時沒動靜,所以想過兩天再告訴他。
聽我說完話,父親沉默半刻,又看看我,覺得確實沒什么事,方才放心,回家跟母親交代。
隔日,父親到我們學校跟班主任商討幫我換班這個事情,班主任表示不理解,畢竟我的成績雖然不屬名列前茅,但也算是個好學生,好管理,而且好端端的,為什么換班?
父親就如實告訴班主任,我之前的事情,但她卻表示不信,而且還說王陌履歷很干凈,并沒有什么問題,關鍵是人家老師剛上任,學生就要換班,這會給老師帶來很多負面影響,總之,話里話外都是站在王陌這邊。
而且她表示其他班已經沒空位了,就算她有心幫我換班,也沒用。
后來父親對我說,讓我轉學,但我知道這件事對他們壓力很大,就沒同意。而是對他說,先靜觀其變,如果日后這人對我做什么,到時候我再轉也不遲。
然而,也因為這個決定,給我日后的日子留下禍端。
王陌就像我身邊的一個定時炸彈,如果放著不管,總有一天會引炸,但這一管,事就多了。
次日,我走在進教室的路上,發現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瘟疫,你靠近他們,他們就避開你,隨后就是幾個同學一起站在身后,對你竊竊私語,討論你,而他們看我的神色都是嫌棄。
我不理解,就放慢了腳步,這才聽到他們小聲說的話,有人說:“她以為自己是小仙女嗎?這么嬌氣,不喜歡老師就換班,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要不要臉。”
還有人嗤之以鼻:“嘁!就她那樣,還敢嫌棄老師?真是不要臉。”
基本上,他們說的這些話都是對我評頭論足,而我就頂著這樣的言論走近教室。班里的其他同學看到我,也是紛紛躲開,與我保持安全距離。
坐在坐位,我問身后的宋妍,誰知她對我也是支支吾吾,直到在我多次的逼問下,她才說,是因為我父親昨天到學校的事情,大伙都知道了,而且有的同學還直接跟王陌打報告。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我不由得心里一跳:“然后呢?那個人怎么說?”
宋妍看了看我,輕聲說道:“他說,是你誣陷的他,小學那會他根本就不認識你,也沒教過你,還說你可能就是不喜歡他這個老師,所以才讓你父親上來學校鬧,要換班。”
“我父親鬧——”聽到這句話,我氣到說不出話,鼻子瞬間發酸,甚是委屈:“他怎么能——怎么能——難道那種事,我需要編嗎?”最后氣到急掉眼淚,咬牙切齒罵了他一句:“混蛋——”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我不僅成績嚴重下滑,就連課桌上也時不時就出現罵我的臟話,或者涂鴉,而放在課桌里的書本,經常被澆濕。
然而,王陌越是不理不睬不作為,他們就越兇越恨我,覺得就是我污蔑了他們的好老師。
而他的漢奸身份就像從未發生過,淹沒在大伙對他的贊揚里。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是被老師教唆學生們把我報復了呀。
直到三個月后,我忍無可忍,他不就是想逼我親自去找他嗎?好!我就如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