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僅僅入眼了兩日,國慶結束,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徐媛媛和晨虹一個導師的,最近導師請他們吃了頓飯,倆人都受寵若驚的,飯后導師讓他們幫忙干點活,幫忙錄音。
自打開學,他們就見了這位響當當的教授兩次,一次開學拜師,然后就是這次。
導師還沒開課,只說最近搞英漢語料研究對比,缺少中文語料素材。要求他倆合法合理得真實錄入平時對話。
徐媛媛起初覺得小事一樁,導師何必興師動眾還自請他們吃大餐。可錄了一周,才知道此事的艱難。
錄音,錄誰的音?有誰愿意被錄?
起初徐媛媛和晨虹倆人互相錄著,發(fā)給導師,導師否決。
理由一是做作,不真實。
二是單一,不豐富。
確實如此。
她倆平時說話暢快,可錄音筆一按,倆人都不知道怎么開腔,有一沒一得亂搭話。
倆人頓時發(fā)愁,導師交給她倆的第一個任務,還搭了一頓飯。
可若是知道這么個任務,若是有拒絕的權利,她倆才不會吃這頓飯。
怨歸怨,正事還得辦,事還等著解決。
她倆就想把舍友拉進來錄音,李芬和閆欣嚴詞拒絕,不趟這個渾水。
太不自在了。
倆人又想著其他辦法。
她們初來乍到,認識的人不多,很自然就想到了國慶節(jié)認識的那仨老鄉(xiāng)。
彼此都加了微信,求求看吧。
她倆就學著導師的法子,先斬后奏,請吃完飯后提請求。
結果仨老鄉(xiāng),有兩個斷然拒絕,唯一一個劉文,也只說試試看。
白搭了頓飯。
倆人想抱頭痛哭。
晨虹說,“徐媛媛,你這仨老鄉(xiāng)一點面子不給。以后少搭理他們。”
晨虹是真生氣了。
不僅生仨老鄉(xiāng)的氣,還生李芬和閆欣的氣。
李芬和閆欣是一點舍友的情面也不講。
晨虹已經好幾天不大搭理她倆了。
這事若是換作晨虹,肯定早開口答應了,哪有那么多講究。
徐媛媛趴在電腦桌旁發(fā)呆,“晨虹,不能怨他們。是咱們倆太單純了。”
晨虹瞪了眼蔫巴巴的徐媛媛,“我傻我早知道,你平時不看著挺精明的嘛。怎么當時就答應這個任務了。”
徐媛媛哭喪著臉,“我精明?晨虹,你哪里看到我精明了?我精明的話數學高考能不及格?專業(yè)課能倒數?”
徐媛媛心里對晨虹的話喜憂參半。
開心的是晨虹大概是這輩子第一個說她精明的人,不開心的是這話是晨虹說出來的。
而且精明在她這里并不是好詞:
聰明,但更多的是市儈。
晨虹搖了搖腦袋,手指著徐媛媛,晃悠著,“智商和情商不一樣的好吧。而且,閆欣說你精明的。”
徐媛媛大跌眼鏡。
她和閆欣見面不過一月多,最近幾日和閆欣的話很少,沒想到得來這樣的評價。
“晨虹,閆欣何時說我精明了?”
晨虹沒有意識到徐媛媛的情緒,神情坦然,“嗯……去參加完你老鄉(xiāng)會回來后。說我大傻妞一個,去做電燈泡,給你當背景墻。說你精明。”
徐媛媛心隱隱疼,望了晨虹一眼,“那你覺得呢?”
晨虹拖著長長的福建腔,慵懶至極,“
還好吧。沒覺得有什么。就是出去吃個飯而已,哪兒那么多事。”
是啊,哪兒那么多事。
徐媛媛說了句,“晨虹,謝謝你。”
晨虹愣怔了下,“謝我什么啊?”
晨虹一激動南方腔調又出來了,她現(xiàn)在才意識到徐媛媛的情緒不對勁,好像很委屈的樣子,試探問,“媛媛,你怎么了?”
徐媛媛整理了下情緒,笑道,“還能怎么?想想咱們錄音的事到底怎么辦吧。”
晨虹立馬又陷入沮喪中,唉聲嘆氣的。
錄音的事不能再拖了,得另想他法了。
她和晨虹就開始游走在大街上,聽人家講話錄音,可一番辛苦之后,求得人家同意時,被要求立馬刪除錄音,還說她倆侵犯隱私,要把她倆送入派出所。
她倆連連告饒,才被放了。
倆人都姑娘家家的,一番驚嚇之后,都坐在街頭路邊掉眼淚。
晨虹抹了把眼淚,
“媛兒,你傻啊,我說咱倆偷錄得了,你非得求人家同意,這下好了,差點去了警局。”
徐媛媛心里也難受,“事后被人家知道了,更得去警局。”
晨虹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大晚上的,誰認識咱們兩個。再說了,誰知道咱們錄音了。就是個語料研究,又不會泄密,不針對他們。”
徐媛媛嘆了口氣,“那事也做得不磊落。”
晨虹恨恨看了眼徐媛媛,“你磊落去吧。我只錄才不問了。”
那幾天晨虹錄入了很多人的談話,很快完成了任務,交給了導師。
不到半天時間,被導師訓了個狗血淋頭,“晨虹,我說要合法!你這明顯是偷錄的?你告訴我,你征得人家同意了嗎。”
一向溫文爾雅的導師突然發(fā)火,大家都有了懼意,坐在導師會議桌前不敢吭聲。
主要是不占理。
晨虹起初還聽著,說了句,“沒有。”
后來就不悅了,“馬老師,你說要最真實的談話。我如果提前打招呼,沒法保證談話自然又原汁原味。事后也沒人愿意被錄音。”
確認是兩難的問題,徐媛媛心里附和。
晨虹辯解時聲音有些大,情緒控制不佳,像是吵架。
馬老師臉色很難看,拍了拍桌子,“那你也不能就這么偷錄!算了,晨虹,你先別錄了。”
場面有些難堪,其他幾個馬老師的學生和徐媛媛一樣,坐立不安。
導師第一次布置的任務,晨虹算是失敗了。
馬老師掃了眼四周,右手食指和中指叩著桌面,“我知道這活不好干,你們要是做不了或者不想做了,告訴我就是。不能動歪心思。”
馬老師的話說得很板正,老父親似的叮嚀。大家的懼意少了些。
不一會其他兩位徒弟據實相告,放棄任務了。
那表情,應該是和她們一樣,吃了不少苦頭,不然誰愿意輕易放棄。
馬老師最后看了眼徐媛媛,就剩她自己了。
“徐媛媛,你呢?”
徐媛媛的壓力陡然上升,此時她要再說放棄,馬老師的面子是徹底垮了。
關鍵是她從來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否則,一個不入流的專科生又怎么能爬到這所名校來。
她想再試試,再堅持堅持。
“我再試試。”
馬老師點了點頭,其他幾個徒弟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好,包括晨虹。
出了會議室的門,晨虹就鬧起了脾氣。
“徐媛媛,你想表現(xiàn)也不用這時候吧。非得弄得我難堪。”
徐媛媛知道晨虹心里不是滋味,沒有計較,只說,“晨虹,我不是想表現(xiàn),我就是不不服氣。我不想放棄。”
學習上生活里,她的人生里沒有“放棄”之說,她一直是努力到無能為力。
眼下錄音筆的事還沒到走投無路那一步。
晨虹白了徐媛媛一眼,“嘴長在你身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嘍。還真是精明虛偽!”
晨虹說完氣話,轉頭就要走。
徐媛媛心口一刀刀被扎,再也忍不下去了,拉住了晨虹。
“晨虹,你說話能不能經過大腦?能不能考慮別人的感受?你這么說我,不覺得良心痛嗎。你自己惹得事,為什么要我擔責。你不是小孩子了,別出了事往別人身上推。”
晨虹甩了徐媛媛的手,滿臉的鄙夷。
“我從小說話就這樣,你愛喜歡不喜歡!我媽都沒說我,輪得到你?你不是就想在導師面前求個好印象巴結他嗎。我晨虹不需要。我畢業(yè)后的路我媽早就幫我鋪好了。你就繼續(xù)表現(xiàn)吧。”
徐媛媛感覺眼里發(fā)濕,又咽了回去。
“晨虹,你家境好是好事,但每個人有每個人要走的路,請你理解,不要高高在上指責旁人。”
晨虹絲毫不留情面,“我理解不了!”
那天徐媛媛和晨虹不歡而散,緊接著一周倆人彼此禁言,宿舍氛圍冷冽起來。
她倆算是平時宿舍里話最多的倆人。
又過了一周,晨虹開始和閆欣話多起來,倆人關系比平常親密不少。
徐媛媛無奈,晨虹這是在故意使小性子,疏離她。她倒是沒想到晨虹氣性這么大。
想起吵架時的一番話,晨虹在家八成大小姐的架勢,沒吃過苦,更不會吃虧。
另徐媛媛不解的是,閆欣和她的話越來越少,有時甚至和晨虹故意交談親密,不理會她的言語。
這事夠幼稚的。
閆欣心智成熟,怎么也開始幼稚了。
那陣子,徐媛媛的日子不好過,第一次被孤立,夜里想哭。
關鍵是錄音的任務仍舊沒有完成。
其實說白了,錄音這活,考驗的就是人際關系。她平時半個社恐,不怎么交朋友。
她只得又搜羅微信里的幾個朋友。
扒來扒去,突然看到幾個好友申請都沒通過,其中一個就是閆欣前些日子推薦來師弟。
想起閆欣曾說的“他是體院的,還是學生會主席”,徐媛媛眼睛都亮了。
她趕忙加了好友,然后發(fā)了個笑臉。